杨少峰所谓的准备准备其实也没比朱瞻基想的复杂到哪儿去,只是让伊逍和白庚回家向父母告辞一声,顺便把让狗子通知庄户上懂得烧制水泥和石灰的庄户们集合,让这些人跟在后面往辽州而去。
剩下的其实也就没什么了,主要还是林羽还要留在顺天府,替杨少峰搜罗一些大夫,然后带着这些大夫和庄户们一起去辽州。
至于到了辽州之后的事情,在杨少峰看来反而好办的多。
真正可能面临的情况,无非就是被淹了的土地如何恢复,毁坏的房屋该如何重建,河道该如何疏通,灾后的疫情要如何防治。
如果倒霉一些的话,辽州那边可能会再来上几场暴雨,河道再次决堤淹毁民田,其他的除了防疫之外,反而都成了细枝末节。
等天伊逍和白庚返回杨家庄子的时候,时间也不过是刚刚到了正午,该狗子去通知的也都已经通知到,林羽也返回了顺天府城里去搜罗大夫,所谓的准备也就完事儿了。
杨少峰瞧了瞧有些坐卧不安的朱瞻基,转而将目光投向了吴明:“吴兄弟是返回京城,还是跟着杨某一起去辽州?”
吴明道:“指挥使给卑职的指令是跟着状元公,状元公去辽州,卑职自然跟着去辽州。
再说了,卑职这个锦衣卫百户的身份到了辽州,也能给状元公提供一些便利。”
北宫鋆点了点头道:“吴百户说的不错,咱家临行前,纪指挥使还特意让咱家给吴百户说一声,以后就踏踏实实的跟在状元公身边听候差遣。”
杨少峰点了点头:“那行,我就不跟吴兄弟客气了,到了辽州,少不得还需要吴兄弟多多帮衬。”
等吴明应下了之后,杨少峰就直接对朱瞻基道:“走,咱们现在就出发,就跟老北来的时候走驿站不停换马狂奔一样,争取三天之内赶到辽州。”
话音刚刚落下,却觉得有人在拽自己的衣袖,杨少峰回头一看,却是泫然欲泣的俏丫鬟:“少爷,您不带着灵儿啊?”
对付想要哭的小萝莉怎么办?
杨少峰的办法无疑是极好的,摸头杀大法祭出,然后笑眯眯的道:“这一路这么远,还得一直赶路,若是累着了灵儿,就该少爷我心疼了。乖,灵儿就在庄子上,等少爷回来。”
……
杨少峰向来是个说话算话的人,讲究的就是君子一言,什么马都难追——说是立即出发就是立即出发,说要换马狂奔就是换马狂奔,浑然不顾北宫鋆策马狂奔两天,已经快要累成死狗。
一路狂奔,从晌午到下午,直到天色彻底黑下来才算是找了个驿站休息,中间除了去驿站换马和补水之外,剩下的时候一直在狂奔不停。
这种类似于后世土鳖陆特极限越野似的高强度狂奔,就连习惯了跟着朱老四出门砸场子的朱瞻基都有些吃不消。
但是带来的好处也很明显,起码在第三天的下午,一行人就已经到了辽州城外的驿站,估计天黑之前就能进入辽州城了。
勒住马匹,杨少峰看了看疲惫不堪的众人,指了指驿站道:“走,进去吃点儿东西,等会儿咱们就继续赶路,天黑之前要进入辽州城。”
幸好有驿站这种相当于后世高速服务区的玩意存在,更加幸运的是大明早期的驿站还不像以后来的驿站那么掉链子,这时候不仅能吃饭休息,还能换马。
饿狼一般的朱瞻基将最后一口鸡肉吞下,又喝了口水往下顺了顺,然后才打着饱嗝道:“接下来怎么办?前面就是辽州城,你打算从哪儿开始入手?”
杨少峰头也不抬的啃着烧鸡:“先看看,一会儿绕过去,先看看被淹的土地是个什么情况,然后明天上河堤上看看。”
朱瞻基点了点头,忽然又开口道:“咱们刚从杨家庄子出来的时候,我看天色也要转阴了,你说这顺天府会不会也跟辽州似的下个不停?”
杨少峰放下手中的烧鸡,将嘴里的肉硬吞下去之后才瞪着朱瞻基道:“你有毒吧?要不然就是你有毛病?你现在跟我说这种屁话?”
想了想,杨少峰又摇了摇头:“应该不会,顺天府这么多年一直都是风调雨顺的,想要跟辽州一样下雨,可能性不大。
再说了,杨家庄子里面的路面和排水沟都是用水泥修整过的,就算是遇上大雨也没什么事儿,了不起就是庄稼倒霉被淹。”
说完之后,杨少峰又将目光移向了北宫鋆:“还有啊老北,慢点儿吃,多喝点儿水,这眼看着就要到了辽州城,后面就不用这么赶了。”
伊逍和白庚见杨大少爷将目光投了过来,赶忙起身道:“回师尊,学生已经吃饱了!”
望着两人桌子上的鸡骨头,杨少峰一脸嫌弃:“赶紧的,收拾干净,再去看看踏雪和追风吃得怎么样儿了,有没有休息好。”
等伊俏和白庚匆匆忙忙的往后院跑去,朱瞻基才哼了一声道:“瞅把你给能的,掌了王命旗牌就是不一样,你好大的官威啊。”
见杨少峰想要开口说话,朱瞻基连忙开口道:“你别说话,反正你狗嘴里也吐不出什么象牙。”
指了指外面的路,朱瞻基又接着道:“这不出杨家庄子还不觉得,一出了杨家庄子,对比可就太明显了。
就说这路吧,跟杨家庄子的差距太大,若是都像杨家庄子一般,估计咱们的速度还能再快一些。”
杨少峰哼了一声道:“有钱就修路,修路就有钱,多简单的事儿啊。”
北宫鋆一听杨少峰提到有钱就修路,赶紧叹了一声道:“还说钱呢,皇爷现在为了这商税和田赋的事儿,简直就是操碎了心!”
朱瞻基望着低头喝茶,似乎没有听到北宫鋆说什么的杨少峰,冷哼一声之后才道:“赋税的事儿怎么了?不是已经开始丈量土地了么?”
等北宫鋆将京城及周边的风言风语都复述了一遍,末了又加了一句:“还有,现在不知道哪儿又传出来的妖风,说是陛下要将天下富户的地都夺了,然后将富户都迁到顺天府。”
杨少峰也算是听明白了,思量一番后冷哼一声:“这有什么难的,只要一道永不加赋诏不就解决了?
老百姓从来不关心皇帝到底想要折腾什么事儿,是拿金锄头锄地也好,还是天天烙葱油饼吃也罢,或者天天带兵出征去砸别人场子,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多给地里除除草呢。
老百姓关心的向来就是自己家的那一亩三分地,还有要交给官府的赋税是多了还是少了,剩下的问题没人关心。”
朱瞻基眼睛一亮,随之又暗了下去:“不成的,像这种永不加赋的诏书,不是随便说下就能下的。
这样儿的诏书一旦明发天下,以后就再也加不得田赋了,真要是遇到什么事儿又赶上国库空虚,到时候可就难办了。”
杨少峰呵了一声,冷笑道:“不能加田赋就加税啊,就加商税,税跟赋那是一回事儿吗?”
似是被杨少峰的无耻给惊呆了,朱瞻基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将田赋转嫁到商税了么?你之前还说过商人也是万民之一?”
杨少峰摊了摊手道:“我是说过啊,但是你又能拿我怎么样?现在要解决的问题是怎么让百姓认同重新厘定土地,怎么跟那些地方士绅抢占民心大义,你管那些商人去死?
再教你一个乖,商人的本质是什么?”
朱瞻基愣道:“是什么?低买高卖?”
杨少峰冷笑道:“商人的本质就是国朝养的猪,什么时候国库缺钱了,或者是商人吃的太肥了,就拉出去洒掉,仅此而已。
你看看前面人家老刘家那些皇帝,哪个不是这么玩的,结果人家老刘家不仅不缺钱,还时不时的出游,给老百姓发钱,不停的打仗还能承平四百余年。
再看看后来的那些,谁过得有人老刘家过得滋润?那穷逼李二的媳妇长孙氏,裙子都盖不过脚面子!”
眼看杨少峰越扯越远,朱瞻基忍不住比划了个暂停的手势,阴沉着脸道:“你少说这些屁话,真要是传出去,你以后就别做人了。”
杨少峰干巴巴的笑了一声道:“债多了不愁,反正恨我不死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那几个商人。再说了,现在就咱们几个人,谁会往外传?”
打量了众人一眼,等到吴明和白庚伊逍都回来之后,杨少峰就直接站起了身子:“走吧。”
出了驿站,绕过一部分城池之后,大片被水淹过的土地就暴露在众人眼前。
触目惊心。
眼前的土地已经不能再称之为土地了,称之为沼泽或许更合适一些,刚刚退下去的水面上满是草木和小动物尸体,不时发出一阵阵的恶臭。
朱瞻基一脸懵逼的望着眼前的一切:“都成这个样子了,就没有来收拾一下?”
杨少峰瞪了朱瞻基一眼道:“怎么收拾?谁来收拾?河堤是什么样子还不知道,还来收拾这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