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差遣的平丘尉徐闻兴冲冲地与仇升的一个手下屯长离开县寺,去往城门处迎候郡中援军。→→.**读书,..o
而坐在堂中的陈正则心想刚才怎么没听说还有一曲将士跟随前来,他刚提醒说大量将士入城,恐怕城中不好驻扎,但心急的徐闻早就已经跑远了。
主位上的毕齐一直留意着陈正的神情,见他欲言又止,遂问道:“陈丞有何高见?”
陈正答道:“回令君,城中狭小,恐容不下这许多人马,还望驻扎在城外才是。”
经陈正这么一说,几个属吏们也反应了过来,他们都是本地士族,唯恐这些兵痞子进城后骚扰百姓,也跟着附议道:“是啊,还望令君明断。”
仇升却面色一凛道:“这是何意?难不成要某麾下将士在城外餐风露宿不成?”
面对仇升咄咄逼人的气势,属吏们都噤若寒蝉,无人胆敢当出头的椽子,倒是陈正答道:“必不至于如此,可于城外建一营垒,供将士们驻歇。”
属吏们也跟着道:“正是此理,正是此理。”
仇升却仍旧不买账,横声道:“不使我麾下将士进城,若河北军攻来,难不成要让我等在城下御敌?汝等好在城内看戏么?”
仇升这话说得十分重,就连陈正都一时间不好回答,而毕齐见仇升已经把他们镇住,而他们这里只需要拖一下时间,等大军顺利进城就行,所以也不愿在此多废话,便说道:“列位所言都有道理,不若先等将士们入城后,再做区处。”
话说完,毕齐也不待他们继续多话,言道:“诸君先各归各位,将近日来的县中事务整理一二,待某稍后一一查看。陈丞,汝且随我入内,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与汝相商。”
众人告退之后,毕齐携着陈正入了后进的内室,此室一般是县令起居所用,也用来与亲信之人商谈。
进入内室中,毕齐在床上坐了,陈正与仇升二人相对而坐。
虽然陈正在前一任县令还在的时候,也没少来过此内室,但他这回坐下后,却发现与之前多次都不同,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不自在。
他左右打量之下,才发现自己的这份不自在源自何处,那是因为一同进到内室的还有四个随从,分别是原先站在“毕芬”身后的两人和仇军候的两名扈从。
仇升的两名扈从依旧站在仇升身后,但“毕芬”的两名随从却没有如先前那般站到他们的主人身后,而是一左一右站在了自己身后。
陈正再抬眼打量面前的仇军候以及他的两名扈从,只见面前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自己身上,让他有一种前方虎视眈眈,后方如芒在背之感。
从出城一里外接到这所谓的“守平丘令毕芬”后,直至进城,登堂,入室,陈正始终感觉心里有些不对劲,在验看过任命文书后,他原以为是自己想太多了,而直到现在,他一一回想之下,才发现,貌似并不是自己想太多,而就是不对劲。
陈行之想到了仇军候貌似蛮横但往往不容拒绝的语气,想到了“毕芬”的处处故意拖延,想到了辎车内那个虽一言不发但气度不凡的随从,想到了时时刻刻被甲执兵随扈在前后左右的精锐士卒,更想到了即将入城的那一曲所谓援兵。】】】读】书,..∞o
陈正并非是手无缚鸡之力只会清谈高论的腐儒,他也曾运用诡谋设下圈套引人入彀,也曾身先士卒带人趁夜奔袭,论胆识论智计他样样不缺,如此多的不寻常之处凑到一块儿,他哪里还不明白自己多半是中了圈套。
他在脑海里反思自己先前的种种应对,发现对方对自己,对平丘城,乃至于对陈留郡和整个兖州的了解实在是了如指掌,对人心的认识更是妙到巅毫,始终将局势掌控在手,只要自己一上了车,便再难挽回。
陈正这边厢在胡思乱想之间,毕齐却发了话,问道:“我看陈丞若有所思,不知在思虑些什么事情?”
被“毕芬”这么一问,陈行之心中一凛,他还抱有一些侥幸心理,遂试探着说道:“下吏在想,大将军既然已经到了平丘,下一步又将如何行止?”
如今朝中的大将军自然就是袁绍,陈正心中早就想明白,能够设下如此谋算来谋夺平丘的,除开正在和曹司空对仗的袁大将军外,别无可能再有他人,故而突兀地一问。
如果他猜错了,那自然可以说是一时口误,但若是猜对了,他也就可以彻底死心。
陈正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顿时把毕齐给惊出一身冷汗来,他原本就不长于急智,这一路行来的诸多应对大都是提前一天经过了众人反复推演才确定,面对意料之外的问题,一时间不晓得如何作答,只能看向仇升。
仇升与几个随从也都听出了不对劲,尤其是站在陈正身后的二人已经将手按在了刀柄上,一旦毕齐或仇升一声令下,就要先把面前之人给拿下。
好在仇升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面对突生的变故,也不惊慌,答道:“陈丞所言大将军称指何人?”
陈正从“毕芬”和仇升等人的举止应对中已经看出自己所料基本属实,被这么一问后哈哈大笑道:“如今天下可称大将军者还有何人?”
见陈正把话挑明了,仇升倒是也放下了心,他想着如今内室内外都被自己的人团团围住,料他孤身一人也翻不出天去,便道:“陈丞倒是心思敏锐,可惜如今困居室内,已无能为也。”
从仇升的回答中,陈行之终于得到了他预料中的答案,但也如同仇升所说,自己好像真的是已经无能为力。
他想着若是十几个越人武士还在身边,面对二三十个锐卒或许尚有一搏之力,但即便能逃离县寺,又有何意义?
河北兵马上就要大举入城,到时候自己还能安然逃出城去么?而自己与袁大将军麾下殊死搏斗,又所为何来?一边是当朝司空,一边是当朝大将军,朝中窝里斗,又关自己一个交址来的微末小吏什么事情呢?
想明白了的陈正面不改色,微微笑道:“末吏自当恭迎冀州兵入平丘,还请明告,是哪位将军带兵来此?”
仇升见面前的陈正仅仅凭蛛丝马迹就猜到了本方的计划,而且丝毫不显惊讶与慌乱,对他也是高看一眼,笑着答道:“好叫汝得知,我等乃讨逆将军麾下,我家将军名讳上颜下良,字立善。”
陈正恍然大悟道:“可是在白马城下伏击曹司空的颜将军?”
“你也听说过此战?不过那不是在白马城下,而是在瓦邑山下,酸渎水边,此间众人都在那一战中出生入死,建得功勋。”
提起伏击曹操一战,乃是仇升的得意之作,他说起话来那叫一个洋洋得意,而随同进来的几人也大都如此。
只有主位上的毕齐面现尴尬,他倒是也参与了那一战,只是份属曹操那边儿的,还在此战中被昌琦生俘。
“在下也是道听途说,知之不详,只知曹司空在白马吃了败仗,损失不小,乃是河北名将颜立善所为,不想今日智取平丘的亦是颜将军,能折在智勇双全的颜将军手中,亦不算丢人。”
这番话倒是说到了毕齐的心坎里去,心说折在颜良手中自然不丢脸,你没见着我也是这般么,他便道:“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颜将军自是世之英豪,陈丞能识时务,也不失为俊杰之士也!”
陈正拱手道:“先前不知毕君真面目,如今方知,还望见告。”
毕齐也回了一礼道:“东平毕齐子礼,如今为大将军署为东郡守,见过陈君。”
“原来是毕府君当面,那先前所言毕芬者,又是何人?”
毕齐略显尴尬地道:“此为吾族中从弟,见在兖州为从事。”
陈行之仿佛看出了毕齐的尴尬,没有再细问下去,转而向仇升一拱手。
仇升道:“某乃济阴仇升,字德升,是为颜将军麾下假候。”
“原来是仇军候,失敬失敬。”
陈正问过了毕齐和仇升后,却转过身,对站在他身后两名随从中较年轻的那一个一拱手道:“在下观君之气度举止绝不似寻常仆从,不知又是何人。”
那年轻随从见陈正突然问起自己,也不知道如何作答,只看了看毕齐又看了看仇升。
毕齐和仇升俱都笑了起来,毕齐说道:“陈君果然好眼力,此正为颜将军之侄,讳枚,字伯举。”
辛辛苦苦当了一天哑巴的颜枚此刻终于可以吱声,向陈正施了一礼,用他那带有河北口音的官话道:“钜鹿颜枚,见过陈君。”
先前毕齐和仇升报出自己真实身份的时候,陈正虽觉意外,但也只是寻常,而听说扮演“毕芬”仆从的竟然是颜良的亲侄,那可是吃了一大惊,心想姓颜的都这么胆大包天么?竟然派亲侄子来做这么凶险的活。
陈正见着颜枚站着施礼,哪里好意思坐着受礼,立刻站起身回礼道:“颜君好胆魄,在下佩服。”
颜枚心说我也不想的,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么,叔父非得让自己随同前来处置此事,还说此事非同小可,若无自己前来,他放不下心。
其实颜良的这一番布置倒真是很有必要,因为此行明面上的关键人物是毕齐和仇升,此二人无人可以替代,一是毕齐深悉兖州官场情形,久居高位自有官员气度,二来仇升心思活络,能够随机应变,且他俩都是兖州人士,说话口音对的上。
但无论是毕齐还是仇升,二人都不是颜良麾下旧人,在使用之上少了一层牢靠,虽然毕齐的儿子老婆都在自己手里,仇升的家人们也都在河北,但总是缺乏了一些保障。
加上要在“毕芬”的辎车中安排一个随从,要比较年轻,还要身手敏捷,关键时刻可以制服上车的人,颜良就想到了自家侄儿,侄儿的脑瓜子灵活,身手也还不错,唯一的缺陷就是不会兖州方言。
好在扮演随从也不怎么需要开口,便选定了由颜枚来挑重担,一方面他派了自家侄儿前来,可以坚定毕齐等人的信心,一方面若有什么事情,也可以以颜枚为主,由仇升来辅助他行事。
不过颜良没有料到的是,颜枚虽然一直担任他的侍从,但跟真的下人随从还是大不相同,颜枚或坐或立或言或行,自然而然就有一股士族子弟的气度在,让心思敏锐的陈正给看出了些许端倪来。
不过这时即便是露出了破绽那也已经无所谓,尤其是听陈正的语气是向着河北军一方。
既然揭穿了身份,颜枚自然不好再侍立在旁,他与陈正互相谦让了一番,最终颜枚还是道自己只是军中屯长,秩比二百石,为众人之末,合当居于末席,这才重新坐定。
颜枚刚刚坐定,守在外边的随从就进来通报道:“禀报毕君、仇候,我军前部已经入城。”
室内众人闻言俱是大喜,唯有陈正在心中悄悄叹息了一声,就连他都分不清自己心中是何滋味。
而此刻,在平丘南门,一队队一列列被甲执兵的将士们穿过门洞进入城中。
这其中有从济水上下船的步卒,也有从西边陆路大道上进行而来的骑兵。
他们在进城之后,一部分人直接往城池中央的县寺而去,而一部分则分散在城门四周,拣着要冲之地站岗护卫,更有一部分人攀着城墙边的登城道上了城头。
平丘城中拢共才四五百县卒,日常分派守卫南门的不过是二三十人,面对入城将士们的各种行为又哪里制止得了。
原本随从一块儿出迎的县尉徐闻此刻也发现了有些不对劲,城外进来的士卒数量也太多了,就算他没怎么留意去数,也知道应该不止一曲的人数。
徐闻看向了与他一同出来的那名屯长,问道:“为何仇候手下这一曲编制如此宽裕?”
那屯长笑道:“仇候手下俱是军中精锐,不足为怪,徐尉,我等回县寺复命吧!”
随着这屯长的话,几十个守在边上的骑从一起围拢了上来,徐闻此刻虽大觉不妙,但看了看身旁的精锐士卒,终究是没有敢再说些什么反对的话,乖乖被人群拥簇着往县寺而去。11...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