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颜良躲到平阳营垒里逍遥自在的时候,邺城之内则是暗潮涌动。读书,☆o
由于那封建言书乃是众多幕僚联署,又得了袁绍的首肯,所以很快就在大将军府内定下了基调,准备采取积极防御的策略,与曹军拉长战线,打消耗战。
当然,凡是每一项政策制定时,都有大量的利益博弈。
而袁大将军手下派系众多,谁都想往一些重要又低风险的位置上塞上本派系的人手,这期间难免会生出一些互相攻讦的糟心事,导致时间拖了近十天,都没定下具体的方略。
但形势却不等人,曹军在休养了近一个月后,遣于禁、乐进攻打河南尹的阳武、原武,遣夏侯渊、张辽攻打长垣,遣朱灵、张绣、李典攻打句阳。
曹军的三路人马人数都在数千到万人不等,虽然不像是要大举开战的样子,却仍旧给三路防线造成了极大的压力,前线守将纷纷急报通知邺城。
受到急报的大将军府中不得不加紧应对,原本扯皮的众派系在袁绍的呵斥下稍稍消停了一些。
缘着先前的计划里,阳武与原武就是可以放弃的棋子,所以给河南下达的命令便是在保持自身损失不大的情况下尽量拖时间。
而长垣与句阳都属于新调整后的东郡辖下,虽然袁绍在东郡留下一万多河北兵,又招募了一些东郡本地郡兵协防,但苏游这个东郡都尉面对两面夹攻仍旧是左支右绌。
所以一众幕僚商量后,决定让乐平太守文丑带兵南下接管句阳方面的防务,同时再从黎阳营增援三千人,助苏游守御东郡。
而刚刚得脱牢狱的田丰发挥了他一贯敢言的风格,力主不能死守,要寻机反击,让曹操不能安心抽调所有力量来攻。
这个提议放在一年之前,那肯定是没有市场,但如今那道众人联署的建言书发挥了效力,逢纪、沮授、辛评、审配等人俱都或多或少地表示支持。
袁大将军好似也恢复了一些信心,便准允了提议,打算从河内与东平、济北方向同时展开袭扰战术。
原本总管黎阳营的蒋义渠先前就被任命为河内太守,这次正好负责河内战事。
主持河内战事的人选很好确定,但主持东平、济北方向战事的人选却争论了半天。
由于前度南下时,河北军一众将校损失惨重,韩荀、眭元进、吕威璜等人战死,高览、王摩、何茂等人投降,淳于琼、孟岱、马延等人则有重大败绩不再受到重用,所以原本人才济济的河北军如今要挑选合适的领兵将领竟也有些捉襟见肘。
其实要论在兖州搞事情,颜良自然是最佳人选,但所有幕僚都非常自觉地不提及颜良的名字,就连最口无禁忌的田丰都事先受沮授的私下关照而闭上了嘴巴。
这其中除了袁绍早就决定让颜良去处置并州或幽州的事情之外,也有颜良功劳太高,又在兖州声望过隆,不愿他再继续去兖州表现的原因。
既然颜良不能用,最后筛除掉众多不合格的人选后,只余下了张郃张儁乂。
原本张郃与颜良一样,都是打算处理并州或幽州的人选,但无论是黑山张燕,还是幽州的鲜于辅、阎柔,都并不是非常急迫的威胁,反倒是曹操的angong力度不小,让邺城不得不重视。5v5v5v读5v书,●●o
当然,这中间难免会有人质疑张郃,甚至拿他在官渡之战中的表现说事,说张郃久攻官渡台城而不克,质疑其领兵能力。
更有过者,也不知道是谁人放出消息,说张郃曾经与高览一样意欲背反河北投靠曹操,故而停止攻城放曹军北上。
这种似真似假的卦消息倒很有市场,一时之间传扬得邺城内外尽人皆知。
那些与张郃有些交道的便想接着拜访的名义探听虚实,可传言的主角张郃闭门不出,谢绝所有访客,反倒是与颜良、张郃等人共同发起北进阻击曹军的将士们对这个说法极力否认。
要知道这些将士的荣誉都与张郃绑定在一起,即便他们心中也曾有所怀疑,但没有一个人愿意承认自己的将军有丝毫问题。
为此,张郃的麾下将士还在邺城的市坊、酒肆中与那些传谣者狠狠干了几架,打得头破血流。
最后,还是袁大将军拍板定下由张郃负责东平、济北等处的战事,才暂时止住了这股谣言。
素来多疑的袁绍当然不是简单地选择相信张郃,他心里也有疑问,但张郃在那一战最后的奋力拼杀却是最好的解释。
而袁绍目前也需要树立张郃乃是为他袁大将军奋力拼杀的正面形象,更需要张儁乂再接再厉为他在兖州东边牵制曹军,减轻其他地方的压力。
当然,袁绍的掌控yuwang十分强大,在任命完毕四个方面的率兵将领后,又安排了沮授与审配两名都督,行监军之责。
沮授都督苏游与蒋义渠两路人马,重点放在东郡;审配都督文丑与张郃两路人马,重点放在东平、济北方向。
这里面沮授是最老牌的监军,而另一人袁绍本属意逢纪,但逢纪这个老家伙并不愿意远离邺城,宁愿待在袁绍身边出谋划策。
审配原本一直留守邺城,还兼了邺县令,由于审配长子审旻战死沙场,而与审配关系不和的孟岱战败被贬,没有人再像原来那样进谗言搞事情,审配的地位依旧十分稳固。
袁绍感念审氏父子的忠义,遂提拔审配为都督,更任命审配次子审观为校尉,掌袁绍的直属营兵。
各派系之间的争权夺利当然不仅仅限于各路带兵将校的位置,其他众多实权位置也是争得头破血流。
审配调任后,邺城令这个重要的位置也是众人争夺的焦点,最后由官渡之战中表现良好的辛评兼任。
而与颜良有多次y交易的粮官主事韩南,因为在军议时的表现进入了袁绍的眼帘,竟然被任命为大将军府的仓曹掾,算是极大的提拔。
其他参与官渡之战的将士也或升或贬,一众职务各有调度,反正如今袁绍与曹操正式翻脸,河北四州的官职任命皆由自己心意,连原先“表某某为某某职”的表面文章都懒得再做。
随着各种赏罚调令进行得七七后,邺城的所有人都将目光touzhu在一个人的身上,都希望知道袁大将军会如何赏赐官渡第一功臣。
袁绍对颜良的看法是复杂的,既感念颜良在官渡前前后后出的力气,尤其是走水路抄袭曹军后路,挽回了一场山崩海啸式的大败。
随着颜良的声威日隆,袁绍又十分小心提防,往昔麴义的例子在前,而颜良如今在河北军中的威望已经不在当日麴义之下。
虽然颜良这些时日以来的态度都十分良好,对袁绍的命令一应遵从,不似麴义那般桀骜不驯,但阳武军议时,当堂痛斥郭图的表现仍旧令袁绍不无芥蒂。
可是,立下如此大功的将领却不能不赏,还不得不重赏,不然河北上上下下的所有官员将如何看待。
最后,袁绍拖了半天,才在逢纪等人的建议之下,定下了主意,任命颜良为常山国相,领讨逆将军如故,总掌剿灭黑山贼事,如有必要,可临时调拨中山国、赵郡等与黑山交界郡县协助。
对于这个任命,袁绍当然有仔细考量,一国国相兼统兵大将,更可临时调拨附近郡县的兵力,不可不谓地位尊崇,但这个职务面对的困难也着实不小。
黑山贼在张燕的率领之下十分顽固,这些年与河北军也不是打了一次两次,有一次袁绍联合吕布把张燕在冀州的所有势力全部打光,但逼到常山国境内的黑山山脉之后,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无论是袁绍还是他手下的幕僚认为,颜良这把利刃对上张燕这个滑不留手的黑山匪首,至少也需要两三年才能打出名堂。
在这期间,若是形势有变,袁绍完全可以命颜良担任救火队员,以应不时。
就在颜良躲在营中休息的第天上,袁大将军的命令终于到达,颜良自然是十分欣喜,可麾下的将士们却有些不太高兴。
大家都知道黑山贼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非但没什么油水还难啃,远不如在兖州那般一路劫掠府库肥的流油。
颜良可没心思管手下将士们如何想,他得了命令后立刻心急火燎地往邺城赶,准备去面谒袁绍答谢此次任命。
来到邺城之后,颜良连自家宅邸都不回,直接去了袁绍的大将军府邸请见。
等候不久,侍从便来传颜良入见,颜良跟着侍从穿过院子往里走。
袁绍的大将军府经过特别的修建,共有七进院落,第一第二进届时大将军府幕僚掾属的差房,第三进为外堂,第四进为中堂,第五进为内堂,都是用来议事场所,第六、第七进为休息的居所。
为了表示对颜良的亲近,袁绍选在第五进的内堂接见,而当颜良走到第四进时,迎面却遇上一人。
来人见到颜良便笑着招呼道:“讨逆将军竟然来了,我前些时日可是遣了好几次人去府上相请,可惜都没能请到将军呐!”
颜良一看是袁绍第三子袁尚袁显甫,看那架势哪里像是巧遇,分明是听说自己来拜谒袁绍,赶着点守着自己呢!
近几年,袁绍几个儿子争夺嗣位的架势愈发明显,而长子袁谭与三子袁尚便是争得最凶的两个。
袁谭有嫡长子的名义优势,而袁尚深得袁绍后妻刘氏所喜,两个人在争夺中的优势不分上下。
袁绍命袁谭为青州刺史,而留三子袁尚在邺城的举动很是得到沮授、田丰等人的反对,但袁绍对此自有打算,并不予理会。
先前袁绍唯独带了袁谭南下官渡,让袁谭的呼声隐隐提升,不少原先举棋不定的人更是投向了袁谭。
但随着官渡战罢,袁谭在官渡的表现并不能让袁绍满意,可谓是高开低走,而与之相对的是留守邺城的袁尚则低开高走,又进入了众人的视野。
颜良却知道这俩袁公子都是标准的草包,连“二人同心,其利断金”的道理都不懂,竟然不顾曹操这头猛虎窥伺在侧,自己先斗了个两败俱伤,让曹操轻轻松松就一一收拾了。
此刻袁谭、袁尚斗得正激烈,眼下亲袁尚的逢纪、审配都得到了重用,而亲袁谭的郭图被贬斥,倒是辛评算是接替审配掌控邺城。
颜良一丝一毫都不想掺和进这俩草包之间的争斗,先前他离开邺城宅邸避往平阳军营,就不无躲避二人频繁邀请的用意。
可眼下袁尚都守在路上了,颜良也不好冷面相对,也堆起笑道:“手下人几天不见就不消停,所以得去营中镇着他们,不想却错过了显甫公子的相邀,失礼之处,还望公子莫怪。”
袁尚虽然心里对颜良几次三番推拒自己的拉拢很不满意,但眼下却也笑意盈盈地道:“无妨无妨,将军军务要紧不能耽搁,既然今日恰巧遇见,那我便设个小宴,请将军一会儿赏光小酌几杯,还望将军莫要推辞。”
颜良虽然百般不愿,但却没有什么推拒的理由,含混道:“在下还要面谒明公,只怕还需得耗费不少时间。”
袁尚却十分大度地道:“眼下时辰尚早,我便在前边外堂看会儿书,待将军从我父处告退后,与我一同去我府上便是。”
“既如此,那在下稍后便叨扰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颜良也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然后暂别袁尚,继续往里走。
袁尚看着颜良转过一道院墙不见,脸上的笑意顿时一收,换上一副阴郁的脸色啐道:“不就是在南边打赢了几仗,竟然端起了老大的架子,我亲自来请还推推让让的。”
这时候一直跟在袁尚身侧,一直一言不发很没有存在感的二十余岁青年官吏劝道:“公子,那颜良如今在军中威望素著,又任一方国相,还当尽力结好才是。”
此人名叫李孚,字子宪,也是钜鹿郡人,不过因着年轻,尚且并不知名,先前在郡县为吏,这两年才调入邺城,在袁尚手下当差。
袁尚不过是表达一下心里的不满,也不是完全不知轻重,被劝解之下说道:“我心中有数,子宪你且去请逢元图、田元皓、荀友若、陈孔璋、审泰弘等人,便说我在府中设宴款待。”说完便径自往外堂而去。
袁尚提及的人不是支持他的人,就是那些秉持中立的人,就连审配走了,都不忘记叫上审配的儿子来凑数,但凡是表明态度支持袁谭的则一概不叫,其用意无非是想要告诉别人,他和颜良关系好而已。
李孚依令而去,而颜良尚且不知道,自己已经又被算计上了。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