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回到半个时辰前,孟条、小鸠儿、大眼等人趁着前寨的乱局,悄悄潜入后寨,拿下了平时与他们负责交接货物的仓官,并拷问出后寨各处的虚实。
在怕死的仓官掩护之下,他们成功以运输物资为名义,把一些引火物成功送入后寨紧要之处。
有了特意准备的松脂、油料,所以后院的这把火起得十分猛烈,使得青蝤派去灭火的贼人迟迟无法扑灭,也因而牵制了不少人手。
不过他们毕竟潜入后寨的人数不多,当一大群贼人过来灭火之后,他们便反向退出了后寨,重新回到前寨寻找机会。
当时卫恂带领的尖刀小分队正被青蝤带人团团围住,形势危在旦夕。
孟条这边的人数也不过百余人,且还没有卫恂那边的尖刀小分队精锐,即便是草率加入战团可能帮不到太大的忙。
不过大眼这小机灵鬼提议趁着贼寨中各不统属的情况,假意靠近到青蝤左近突施偷袭。
或许是他们扮作商贾、扮作贼人混进贼寨混出了经验,大眼伪装的贼人小头目丝毫没有违和感,成功骗过了青蝤与一众贼人。
而卫恂当看到又杀了过来一支生力军时心里其实是绝望的,都开始暗暗后悔不该带人突入贼寨。
不过当那伙大呼小叫的贼人冲到近前时,卫恂却是心头一松。
因为嚷嚷得最大声的大眼出身常山义从,卫恂并不认识,但是冲得最前的人卫恂却熟得不能再熟,正是石邑营中的老卒孟条。
想当初,卫恂刚刚加入颜良麾下时,分配的第一个曲便与孟条为伍,当时孟条是什长,卫恂则因为被颜良点了武状元,担任伯长。
如今孟条积功升为了伯长,卫恂则已经做到了副军候,仍旧是上下级的关系。
孟条冲得虽猛,把一柄环刀挥动得虎虎生风,但实际对上的人却丝毫不觉压力,便如同军中练习一般,你一下我一下的喂招。
虽然卫恂事先不知道孟条等人的计划,不过猜也猜得出来他们意欲何为,所以十分默契地带着人且战且退,把青蝤越诱越前。
虽说青蝤在生死关头依稀感觉到了危险,试图后退避让。
不过为时已晚,小鸠儿已经持着长槊瞄准了他的身形,那锻炼过千万遍的刺击简单干脆,一击毙命。
当虎尾寨首领青蝤的头颅被斩下,挑在小鸠儿的长槊上向贼人们展示后,虎尾寨内的战事便没了悬念。
其余暂时寄驻此地的小帅、头目无人有青蝤的威望,更在乱糟糟的山寨中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御。
而卫恂与孟条合兵之后,人数超过了三百人,势头大盛,立刻趁着寨墙上的贼人还没搞清楚状况,冲向了寨门处。
寨墙上的贼人原本就疲于应对寨外敌人一浪高过一浪的攻势,更有一颗颗巨石从天而降,砸得他们呼爹喊娘。
所以卫恂等人十分顺利地杀散寨门口的贼兵,拔掉了门闩横木,打开寨门。
寨门既下,寨中的贼人再无战心,被蜂拥而入的讨逆营将士分割歼灭,除了少部分悍勇之徒仍旧抵死顽抗,大多数人全都跪地乞降。
有些机灵的贼人更冲回后寨,随便抄上一些财货便往山上的林子里钻。
不过这些小机灵鬼大多也没能侥幸逃脱,因为孟条等人在潜入后寨纵火的时候,就分出少部分人埋伏在后寨各条山间小道的出口。
这些家伙心慌意乱地逃了出来,却被埋伏了个正着。
虎尾寨中的喊杀声消停下来的时候,一直站在营外缓坡上的颜良看了看天色,不过辰时、巳时相交,距离他们来到寨下刚好过了一个多时辰。
颜良转身看了看他们来的东面,以及老槐谷所在的北面,喃喃道:“寇可往,我亦可往!”
“张燕,我来了,你可知道了么?!”
被颜良心心念念的张燕虽然多半还未得知这个消息,但在虎尾寨北边二十余里处的老槐谷处,驻扎在谷中练兵的杜长却已经被匆匆前来的贼人探哨所惊动。
虎尾寨附近有好几个稍小一些的山寨,在东边和南边分别有平头寨、大包寨,在北边还有翠柏寨与红土寨两个小山寨。
这些小山寨最先察觉虎尾寨方向的异动,但颜良开始攻寨的时候,山中的迷雾仍旧没有消散。
各个山寨只听到虎尾寨方向隐隐间传来喊杀声,但目力却无法看见,派出去查探的人手也都被讨逆营将士守在道路上拦截而下。
这几个小山寨中规模不大,内中的兵力也不多,所以也不敢在没查探明白的情况下轻易派人增援。
翠柏寨与红土寨的首领便第一时间派人去了老槐谷通知驻扎那处的杜长,心想杜长手下人马众多,足矣应付所有变局。
杜长这才刚刚从睡梦中醒来,便惊闻噩耗。
他逮着那两个前来报信的贼人连连追问,但却追问不出个子丑寅卯。
来人只说虎尾寨方向杀声冲天,但具体是什么情形却无从得知。
杜长琢磨着虎尾寨中的首领青蝤素有勇名,手下又有近两千强兵,且如今虎尾寨中还不止这些人,更有轮到休沐的三千集训之兵在内。
如今黑山中各家山头被张燕收得服服帖帖,当然不会是有其他不长眼的山寨前往火拼。
难不成是青蝤这个憨货与分去休沐的练兵小头目起了争斗,内部打了起来?
他稍稍想了一想就摇了摇头把这个年头抛诸脑后,那两个小头目虽然也桀骜不驯,但显然不会轻易去招惹青蝤这个铁憨憨。
排除掉这两个可能,那剩下唯一的选项便是,有外人攻入黑山了,且这个外人来自何处不言自明。
杜长一想起可能是讨逆营兵进了山,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原因无他,实在是上艾之战时讨逆营将士们的表现实在太过令他印象深刻。
虽说前些时日杜长也带兵去到赞皇山区中,摧毁了几个屯田堡寨,重新拾回了一些信心。
但那次是有备攻无备,那些守屯田堡寨的屯兵显然战力有限,并不代表什么。
眼下敌人真个杀来了,杜长还是有些栗栗不安。
但不安归不安,无论是虎尾寨的青蝤还是那三千休沐的兵马都至关重要,容不得杜长见死不救。
他匆匆击鼓聚将,把那些小帅、头目聚拢到帐中,告知了虎尾寨之事。
眼下在老槐谷中的兵马成分复杂,有一些是张燕与杜长的嫡系,但更多的是各小山寨响应号召聚起来的人马。
闻听虎尾寨遇袭,这些小山寨的头目都炸开了锅,纷纷鼓噪起来。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潜入黑山兴风作浪?”
“杜帅赶紧带我等前往把那些不长眼的统统杀了。”
“何须杜帅出马,只消我老羊带上本部前去,定能解了虎尾寨之忧。”
“老羊头,这美差怎么也轮不到你,老槐谷中能战之兵都在我左校手下,当然是派我去。”
虽然见手下几个小头目战意甚浓,让杜长稍稍感到欣慰,他说道:“诸位莫要急躁,且听我言,此刻虽然还未得知究竟是何人入了山中,不过来敌能悄无声息地来到虎尾寨下,而并无人提前报警,可知来敌不可小觑。”
“这前来的敌人,凭本将的猜测,多半便是颜良手下的常山兵了。”
眼下老槐谷中的人马,有一部分早前跟随张燕、杜长参加过上艾之战,对于讨逆营将士们或多或少存有敬畏之心。
不过在那次之后,张燕再度增扩练兵的人数,其中有不少人却还未领教过讨逆营将士们的能战,闻言却有些不以为然。
“便是常山兵又如何,入了茫茫黑山之中岂能由彼辈嚣狂。”
“对!若是那颜良胆敢前来,我等必让他铩羽而归!”
“若是能斩了那颜良的头颅,岂不是美事一桩!”
“哈哈哈!就凭老羊头你,也能斩了颜良?”
“哼!你这厮可是要先与我老羊打上一架?”
“来就来,我左校可会怕了你不成?”
眼瞅着这些不让人省心的小头目们又要内斗了起来,杜长忙拍手示意众人住嘴,说道:“诸位也知,颜良乃是我黑山的大敌,其手下兵马素称枭锐,先前我黑山与常山兵交手数次互有胜负,却是不能小看了他去。”
“故而,我决定倾全谷之兵往援虎尾寨,尽灭来敌。”
既然杜长下了决定,其余小头目们也没有意见,纷纷回到各自帐中招呼人马,准备出发往援。
然而匆忙之间,让刚刚睡醒的贼人出动又谈何容易,有些老油子纷纷嚷嚷到还未进朝食,哪里有力气去赶路厮杀,纷纷在营中闹事。
贼兵们说的也有理,从此处到虎尾寨有二十余里山路,虽然并不算太难走,可至少也要走上一个时辰。
若是大家饿着肚皮,跑到虎尾寨下,全都饿得前心贴后背了,哪里还是去救援,分明是去送菜。
杜长对此也没有办法,立刻吩咐伙夫抓紧造饭,准备煮些粥食打发打发肚子就带人出发。
老槐谷中各处的炊烟刚刚升起,釜、镬刚刚架上,锅里的米粥香味还未飘起来,从南边的谷口处突然又传来一阵急切的蹄声,却是又有人前来报讯。
杜长在帐中听闻动静,匆匆掀开帐幕来看,他原以为是他刚才派去打探的哨骑回来了,没想到除了他派出的哨骑外还跟来了其他人。
“杜帅,快救救我红土寨吧!常山兵攻过来啦!”
只见一名神情狼狈的贼人匆匆滚下马,来到杜长身边抱着他的大腿就哀嚎了起来。
杜长闻言一惊,然后又是一愣,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你说什么?!常山兵攻红土寨了?!”
那贼兵道:“是啊!常山兵已经把红土寨给围住了,小的还是从山边上小道偷偷潜下来,这才遇上杜帅的人。”
杜长道:“方才不是来人说有人正攻虎尾寨么?怎么又有人攻红土寨了?”
那贼兵这才想起这一茬,答道:“回杜帅的话,虎尾寨那边的动静方才消停下没多久,我家牛寨主派去打探的人还未回来,就见着虎尾寨方向来了老大一股人马,二话不说就上了红土岭,围了山寨就打。杜帅快救救我红土寨吧!”
杜长道:“你的意思是,虎尾寨破了?”
那贼兵有些不太确定地道:“小的不知,或许是常山兵攻不下虎尾寨,转而来攻我红土寨。”
杜长道:“你可看清了旗号,确是常山兵?”
贼兵道:“确是常山兵无疑,有颜字旗号。”
杜长道:“我知道了,你且下去,我立刻就发兵。”
那贼兵连连叩首道:“小的谢过杜帅,谢过杜帅!”
打发走了报信的贼兵,杜长心中疑惑连连,对于常山兵杀入黑山这件事情已经确信无疑,然而战事怎么着就从虎尾寨转移到了红土寨呢?
难道真如这名报信人所言,是常山兵见虎尾寨人手众多防御严密久攻不下才换了目标?杜长心中却以为不像。
攻打城寨可不比寻常野外交战,仰攻坚固的城寨难度不相对而言攻城方的损伤也较大,若是久攻不下极为损伤士气。
若是常山兵攻打虎尾寨不成,转而退下来再赶上一段山路立刻去攻打红土寨,这几乎是难以做到的事情。
且不提前一场战事受挫的士气如何恢复提振,光是下山,赶路,再上山,便能把人给累得够呛,更遑论继续攻寨。
但如果说排除掉那名贼人所说的情况,另一种可能的情况却让杜长更为惊心。
那可是有五六千能战之兵把守的坚寨,为首的贼帅更是素称勇武的青蝤,难道说真个就在短短一两个时辰内告破?
杜长摇摇头,禁止自己再往那个方向去想,转而招来亲信道:“你等速速南下,分别去往红土、翠柏、虎尾、大包、平头各寨处查探情报,若是能联络上各寨,告知我将发大军前往,令各寨准备接应,共同歼灭来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