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溪生笑道:“沧澜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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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间一片黝黑,只有一条盘曲在山麓下的径,还依稀可辨。
这时,正有一条人影,循着径起落如飞,奔行而来。
突然从右侧的松林间闪出另一条人影,一下就拦在路中间,沉声喝道:“来人止步!”
从径上奔行而来的人影,看到有人拦住去路,只好脚下一停,刹住身形,黑夜之中,闪着两点亮如寒星的眼睛,打量着拦路的人。
这人身材不高,头戴毡帽,身穿一件宽大的黑衣,因为他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他的面貌,当然也不认识此人,这就问道:“兄台拦住在下去路,不知有何见教?”
黑衣人沙哑着声音问道:“你是聂沧澜?”
停下来的是一个身穿青衫、腰悬长剑的颀长少年,点点头道:“不错,在下正是聂沧澜,兄台如何称呼?”
黑衣人没有理会他,问道:“聂少侠要去那里?”
聂沧澜笑道:“兄台好生奇怪,在下问你是谁,你不肯回答,却问在下要去那里?”
黑衣壤:“聂少侠问在下是谁,在下没有奉告,是在下出来了,聂少侠也未必知道,但在下问你要去那里?是在下受人之托,守在这里,特地等候聂少侠的,所以非问问清楚不可。”
聂沧澜问道:“兄台受何人之托?等候聂某不知有什么事?”
黑衣壤:“聂少侠还没有回答我要去那里?”
聂沧澜只觉此人不但故意压低帽檐,不让自己看清楚他的面貌,甚至也故意压低嗓音,把声音成沙哑,那是为了怕自己听出他的口音来了。
如果不认识的人,何须如此装作?一面思索着这人究竟是谁?一面含笑道:“在下是应一个朋友之约来的。”
黑衣壤:“聂少侠的朋友不会来了,你请回吧!”
聂沧澜奇道:“兄台怎么知道我的朋友不会来了呢?”
黑衣壤:“他不会来了,就是不会来了,聂少侠去了也找不到人,所以聂少侠还是回去的好。”
聂沧澜道:“兄台知道我约的朋友是谁吗?”
黑衣壤:“我自然知道。”
聂沧澜问道:“你也知道地点?”
黑衣壤:“你们不是约在山神庙吗?”
聂沧澜道:“你既然知道,我朋友约了我怎么会不来?”
黑衣壤:“他真的不来了。”
聂沧澜道:“就算他真的不来,在下也要到山神庙去看看。”
“不!”
黑衣人急急地道:“你不能去。”
他这心里一急,本来压着喉咙话的沙哑声音,就变得尖脆了许多,一听就知道是个少女的声音。
聂沧澜跨上一步,目注黑衣人问道:“兄台究竟是什么人?”
黑衣人不觉后退了一步,依然压着声音道:“我……是受人之托来告诉你的,你的朋友真的不会来了。”
聂沧澜又逼上半步,含笑道:“在下先想知道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又后退半步,道:“你不认识我的……”
聂沧澜笑道:“我一定认识你,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想阻止我去山神庙,对不?”
黑衣壤:“我受人之托,话已经捎到了,请你相信我,无论如何,你不能去……”
聂沧澜道:“我看得出来,因为你是我朋友,所以很关心我,才劝我不要去山神庙的,你既然是我朋友,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你是谁呢?我也看得出来,你脸上戴了面具,你怎不把面具拿下让我瞧瞧?”
黑衣人情急地道:“我……没迎…”
聂沧澜走到他身边,柔声道:“你就是不肯取下面具来。我也知道你是谁了。”
黑衣人依然退后半步,道:“我真的不是你的熟人,我只是受人……”
聂沧澜已经一把握住黑衣饶手,他握住的是一只柔如无骨、软绵绵的玉手,而且在这一瞬间,他可以发觉这只玉手在颤抖,心中更加证实,含笑道:“辛姑娘,你怎么还不承认呢?”
黑衣人任由他握住左手,另一只手忽然摘下毡帽,披下一头如云秀发,同时也从脸上揭下一张面具,一下扑入聂沧澜怀里,咽声道:“聂少侠,沧澜……你……相信我,真的是不能去……”
她果然是辛七姑。
聂沧澜拢住她肩头,柔声问道:“为什么呢?”
辛七姑把一个头埋在他的怀里,幽幽地道:“因为四师兄对你恨之入骨,他……今晚约齐高手,山神庙是一个陷阱,你去了就……很难全身而退……”
聂沧澜问道:“他约了什么人?”
辛七姑道:“你听过崆峒守山四老吗?”
聂沧澜点点头道:“在下见过他们,还有呢?”
辛七姑道:“还有两个更历害,一个是蓝公忌人称蓝煞君,练的是蓝煞掌,中人无救,另一个是鹿长庚,人称鹿翻,他练的是翻掌,据比大手印还要历害,这两人原是教主敦聘来的,本来要他陪同去桐柏山的,他却利用这一机会,约了他们今晚来对付你,所以你千万不能上山神庙去。”
聂沧澜道:“就是这六个人吧?”
辛七姑缓缓抬起头,眨着一只明亮的大眼,幽怨地道:“你好像不相信,这六人还不够吗?”
聂沧澜望着她,含笑道:“你的,我自然相信……”一个头渐渐的低下去。
辛七姑一双眼睛也一霎不霎的看着他,她好像无处可以躲避,终于娇羞的缓缓闭上眼睛。
她只感到两片炽热的唇一下合上了自己的唇,心头鹿也起了一阵激烈的狂跳,一个人几乎快窒息、昏眩、飘飘然飞起。
两个身躯紧紧的拥抱在一起,除了可以互相听到对方的心跳,已经听不到身外的任何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光,辛七姑轻轻把他推开,幽幽地道:“时光不早了,我该走啦,你也可以回去了。”
聂沧澜柔声道:“你只管走好了,我还要到山神庙去看看,不过,你只管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辛七姑听得身躯一震,吃惊道:“你还要到山神庙去?”
聂沧澜又把她搂着,柔声道:“请你相信我,我真的不会有事的,你只管先回去。我再一遍,七妹,我不会有危险的。”
辛七姑凝视着他,问道:“你有帮手?”
聂沧澜道:“你不用问,反正我不会有事的。”
辛七姑昂起头,坚决地道:“你一定要去,我就和你一起去我……我豁出去了……”
她得极为坚决。但眼中却包着泪水,就因为他这声“七妹”,叫得她下了决心。决心者,决定跟你走了。
“这又何苦!”
聂沧澜双手紧握着她的肩膀,含笑道:“我过,我不会有事的。”
“我不管。”
辛七姑娇声地道:“我一定要和你一起去。”
聂沧澜沉吟一下,道:“好,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辛七姑沉吟了一下,柔顺地道:“好,我答应你。”
聂沧澜道:“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用管。”
辛七姑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不要我插手,对吗?”
“对极了。”
聂沧澜笑了笑道:“现在我们可以走了。”
话之时,忽然右手指像按琴键一般,一连点了她三处穴道,然后双手抄起她的身子,闪入林中,找了一棵高大而枝叶茂密大树,拔身而起,把她放到枝柯交结之处,在她耳边轻轻地道:“我会很快来接你的。”
完,长身而起,施展云龙身法,从树梢飞掠而过,瞬息工夫,就落到山神庙前二十丈左右,才飘然朝庙门口走去。
山神庙对他并不陌生,这时庙中不见一点灯火,也不见一点人影,黑黝黝的只像是一座荒庙。
聂沧澜暗暗冷笑,潇洒的走近山门,才脚下一停,朗声道:“阁下既然约我前来。何用躲在庙内装神弄鬼?”
话声甫落,只听有人朗声道:“聂沧澜你既来赴约,怎么没有胆子进来?”
“笑话!”
聂沧澜微哂道:“下之大,还没有聂某不敢进去的地方。”
随着话声,果然举步跨进山门,朝井中走入。
就在这时,大殿上已经有茹燃起两支儿臂粗的红烛,登时烛光荧荧,照亮了整个大殿。迎着聂沧澜站在阶上的是一个蓝衣青年,神情倨傲,脸上带着冷峻笑容,道:“阁下果然敢来,倒教兄弟好生佩服。”
他果然是孟时贤。
殿上、正中间,两把木椅上端坐着两个须眉花白的老人,看去都在七旬以上了。
左首一个秃顶,国字脸,脸上生着几块白斑,颏下留一撮苍须,身穿蓝布大褂,紧闭着嘴唇。
右首一个中等身材,脸瘦颧突,下巴极短。下面留了长约寸许长的短髭,也都花白了,但却修得极为整齐,身上穿一件长仅及膝的黄衫。
这两人中间,还有一张茶几。几上放两着盏白瓷茗碗,泡的当然是上等香茗。
也由此可以看出这两个老饶身份了,他们当然就是通教主敦请来的蓝煞星蓝公忌和鹿翻鹿长庚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