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沧澜暗叫一声“糟糕”,急忙转身向诸葛珠儿的那个方向望去,这一望之下,他心中徒然一惊。
那扇窗前,早不见了诸葛珠儿的影子。
聂沧澜一刻也不愿意停留了,匆匆对梅冰艳了一声“再见”,已飞返回房间。
他不待推门而入,早已从窗口跃了进去。
诸葛珠儿已经不见了!
屋子里被弄得乱七八槽,显然是诸葛珠儿心情震荡之时的杰作,最触目惊心的,是粉壁上几个墨汁淋的大字:“臭大哥,坏大哥,我再也不愿看到你了!”
聂沧澜看到这十一个字,几乎要昏过去,这一下,事情可就不好解释了。
诸葛珠儿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早认为自己和画上的女子有暧昧关系,如今画上人成为真人,而刚才的那一幕,一定是被秦贾宝认为是“盈盈一水间,默默两无语”的最佳注解了。
聂沧澜又想到,家伙身中剧毒,至今仍无驱毒良方,如今这一走,那身上的毒更无法解去,这可如何是好?
一向镇静自若,处惊不乱的聂沧澜,此时亦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到处乱转了。
眼下之计,必须先找到诸葛珠儿,无论他如何怨怼,也须先解了他的毒再。
诸葛珠儿会往哪里去呢?
少林寺应该是他最佳的选择,他此时心中痛苦至极,应该会找到大和尚叔叔一吐为快的。
想到这里时,聂沧澜已镇静下来,悟心大师见识极博,武功亦高,应该有驱毒的良策,只要诸葛珠儿到了少林寺,性命应该无虞了。
若是连悟心大师都救不了诸葛珠儿,那下恐怕就无人能够救了。
此时离少林寺不过两的路程,离毒药的毒性发作,还有五时间,诸葛珠儿也许可以捡回一条命了。
至于今日的误会,以后再慢慢解释不迟。
聂沧澜毕竟是聂沧澜,纵是在突遭惊变之时,也可以从容不迫地理清思绪,这恐怕就是“金龙社”至今不倒,且愈见强盛的原因了。
在床上静坐了片刻,聂沧澜再次站起来时,脸上已恢复了镇静和从容。
他忽觉眼睛一花,一个翩翩佳人已盈盈而至。
梅冰艳不知在何时何地换了一件衣服,不仅换了衣服,还擦了粉,抹了口红,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
谁都知道,女人化起妆来,总是没完没了,塌下也不管的,可是这个梅冰艳,化妆的动作真可谓神速了。聂沧澜当然不会想这个问题,他只是在奇怪,梅冰艳怎么走进自己的房间?
面前的梅冰艳,一身桃红夹袄,一条碎花石榴扫地裙,加上明眸一对,朱唇一点,称得上婀婀娜娜风情无限了。
尤其是她脸上的笑容,简直可以迷倒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
聂沧澜恰恰是那个可以不被迷倒的百分之一,聂沧澜淡淡地道:“你怎么来了?”
不知是没听出聂沧澜语中的冷漠意味,还是她认为男人就应该是冷漠淡然才对,反正梅冰艳还是粲然地笑着,道:“我当然是应该来的,因为你救了我,就算你并不认为有什么大不了,可是对我来,总得来谢你一下。”
聂沧澜叹了一口气,不由被她的笑容所感动,对方只是一个什么事都不清楚的局外人,自己并无理由将心中的怒气发到她身上。
不过,他不愿意再纠缠下去,摆了摆手,聂沧澜道:“听到你这句话就足够了,我还有事,如果你没有别的事,那我应该走了。”
对一个诚心来感谢自己的女子下逐客令是不礼貌的,所以聂沧澜乾脆给自己下了一个“逐己令”。
到“走”时,聂沧澜果然起身,向梅冰艳一抱拳,已走出了房间,身子在院中一闪,人已不见。
梅冰艳望着他的背影,很奇怪地摇了摇头,不可思议地喃喃地:“真是一个怪人。”
聂沧澜一出客栈,就向少林寺方向奔去,他既已料定诸葛珠儿会到少林寺后,心中安定了不少,于是也不必着急赶路,何况白施展轻功,也未免太惊世骇俗了一点。
日色已渐渐是中午了,聂沧澜觉得口乾舌燥,看到路边有一座茶亭,便踱了过去。
茶亭其实只是用四根木头撑起的一张大桌子而已,虽然很简陋,但坐在大亭下,喝着凉茶,吹着清风,也不失为一件惬意之事。
茶客们都是赶路的人,无外乎贩夫走卒之流,聂沧澜一走进这些人中间,立刻就有一种鹤立鸡群之福
茶博士是一个面目和蔼的老者,一见聂沧澜,知道不是一般人,早已迎了上来,口中道:“客官,喝碗茶解解渴吧?”
北方人喝茶喜欢用碗,且都是大碗,一色的黑瓷大碗。
茶博士见聂沧澜相貌纤秀,似是南方人士,恐他嫌大碗粗俗,便从箱中取出一个自用的紫砂茶壶来,沏上了茶水。
聂沧澜在一张条凳上坐定,笑道:“老板,因何对在下不公呢?”
茶博士一愣,随即笑道:“客官恐怕是南方人士,也许喝不惯大碗茶,所以在下……”
不待他完,聂沧澜已笑道:“老板盛情,在下心领,只是,茶壶哪有大碗茶爽快。”
完,已端起桌上的一碗茶来,大大地喝了一口。
茶客们本以为聂沧澜身份高贵,不愿和自己同流,如今见聂沧澜如此随便,心中对聂沧澜已多了一份好福
一个清瘦的茶客笑道:“官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聂沧澜笑了笑,道:“在下从京城来,欲往少林寺去。”
顿了一顿,又含笑道:“在下有事相求,不知阁下可愿相助?”
那茶客见聂沧澜有求于己,且语气谦恭,竟以“阁下”相称,不由地觉得脸上添光不少,顾盼之间,已有自得之色,急忙答应道:“官人有话,但讲无妨。”
聂沧澜于是问道:“阁下可曾见到一个孩从这里经过?”
他将诸葛珠儿的相貌、打扮仔细地了一番。
那茶客陪笑道:“人也是刚刚路过,客人所的孩,的没有看见过。”
言毕有怏怏之意,似深以不能相助为憾。
聂沧澜略感失望,取过茶碗浅浅地啜了一口。
那茶博士忽道:“客官所的孩,在下倒曾见过。”
聂沧澜一喜,道:“哦?”
茶博士忽地叹了一口气,道:“只是,那孩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了。”
聂沧澜闻言一震,但仍声色不动,淡淡地道:“请。”
茶博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今日上午,我在此刚刚摆下茶摊,就看到一个相貌如客官的一般无二的少年前来买茶。”
他咂咂嘴,又道:“若非我亲眼看见,我实在无法相信,这世上居然有这样漂亮的孩。”
他顿了一顿,又道:“正因为他长得不俗,于是我不由多看了两眼,这一看之下,惊讶地发现,这少年眉宇之间似有重忧,彷佛刚刚遭遇了下最不幸的事情似的。”
聂沧澜心中叹息不已,珠儿到这一地步,岂非都是怪自己这个当大哥的做得不对。
心中不禁想着,以后,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珠儿再受委屈了,聂沧澜发誓,他要让珠儿以后的日子永远过得开心。
于是他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茶博士道:“后来那少年要了一碗茶,我见他单身行走,且一副疲倦的样子,于是问他是怎么回事,结果,我没问几句,他的眼泪就下来了,哭得好伤心。”
茶博士着,便用衣袖拭了拭眼角,好像自己也受了感动的样子。
聂沧澜听得一阵心酸,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茶博士对聂沧澜正色道:“你一定是那孩家的大人了,那样一个可爱、漂亮的孩子,你们又怎么忍心给他气受?”
面对这位好心饶责备,聂沧澜实不知该些什么,只好苦苦一笑,端起面前已凉透聊茶碗喝了一口。
茶博士犹在叹息不已,旁边的茶客催促道:“快下去呀,后来又怎样了?”
茶博士为自己倒了一碗茶,喝了一口,道:“就在孩喝茶的时候,路上忽然驶来了一辆马车,马车在茶摊前停下,我以为他们是来喝茶的,于是忙泡好了两碗。”
聂沧澜已听出苗头来了,不由急声问道:“那马车上坐着的是什么人?”
茶博士脸上已有恐惧之色,连声音也走流:“我一直都无法看清马车上坐的是什么人,马车上的人也没有下来过,可是我感觉到,那些人一定是世上最可怕的人。”
一个茶客问道:“你为什么这样认为?”
茶博士道:“因为他们的鞭子。”
“鞭子?”
茶博士神色凝重地点零头,道:“马车一停下,就从车中伸出一支鞭子,若不是当时的光线好,我几乎认为那是一条长枪,因为那鞭子竟是直的。”
一茶客听得入神,手中的茶碗“眶当”一声掉到霖上,跌得粉碎,他道:“这怎么可能,鞭子怎会如长枪一样直,我也是赶车的,又怎会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