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尘落。
一个黑影就站在前面不远,头上,有两条黑色的尖角伸出。
“鬼物现形!”
法师们纷纷念咒,玄光大作,要往黑影袭去!
“刚来就有线索,这运气逆天了。就这么给这帮缺心眼的,闹腾没了啊……”
那黑影说话了。
是赵寒。
两条“尖角”,是他抱在脑后的双手。
众人长长松了一口气。
火光中,赵寒往隘口走去。
夜色下,隘口阴风阵阵,特别的冷。
两边的山壁怪石嶙峋,许多粗大的藤蔓蜿蜒而上,好像千百条的黑蛇,缠绕着头顶的两个蛇形岩石。
那个半截黑影消失了。
赵寒蹲下去查看地面,地上光秃秃的,到处都是藤蔓的落叶。
没有脚印。
“刚才明明有个影子站在这里,”洛羽儿也走了上来,“怎么会没脚印?”
“姐姐……”
很少说话的席天赐,怯生生道:
“在门派里的时候,我听师兄们说过,这世上有些鬼怪,是没有脚印的……”
“石头。”
赵寒指了指地面。
这地面,是一块块的山石。
洛羽儿明白了。
石头地面,尘土又都被吹散了,没留脚印也不出奇。
“不过天赐说的也对。”
赵寒道,“有些鬼怪并无实体,只是死后魂魄不散,依靠阴气为食、苟延世间,确实是没有脚印的。”
身后,众人看没什么危险了,也走了过来。
刚才许多人都吓了一跳,可见这青衫少年竟然一点都不怕,还第一个冲到隘口,有些人不禁心里佩服。
可还是有很多想攀附殿山宗的人,满嘴谩骂,说什么“小子不知死活乱闯”的话。
赵寒抬头,看向了隘口外的前方。
夜色下,山势陡然向下,成了一个陡坡。山树和荆棘再次出现,密密麻麻的,把山道掩盖得幽暗不明。
突然,密林中,一点微光现了出来,红通通的。
像鬼火。
众人的心一下又绷了起来。
刚才那个半截黑影的身上,就有一点鬼火似的光。
鬼火一颤,朝隘口飘了上来。
十丈、五丈、三丈、一丈……
鬼火越变越大,像一个火焰,吞了过来!
念咒掐诀,玄光再次在法师们的身上,升腾而起!
赵寒没动。
“你们……是怎么走到这儿来的?”
火光中,有张老人的脸露了出来。他驼着背,那“鬼火”,是他手里拿着的火把。
众人愣住了。
赵寒却没有,“老伯您好,我们正在找这片山里的一个谷地,有人住的。
您住在这山头附近?”
老人眉头一皱。
火把伸了过来,他看着赵寒的脸:
“你们……是谁?怎么知道这山里有个谷地?”
赵寒一笑:“我们是法师,来找人的。”
“法师?”
老人瞪大眼,眼里有些血丝:
“小郎君,你们……真的是法师?你们……会捉鬼降妖吗?”
“那当然。”
“那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呀……”
老人说着,脸上的皱纹,一条条蠕动了起来。
“怎么,”赵寒道,“老伯您有鬼要抓?”
老人看了看四周,道:“这夜里荒凉的,不好长待。小郎君,你们不是要找那山谷吗?
我认识路。
你们先跟我来,到地方了咱们慢慢说,成吗?”
“好啊,那就劳烦……”
赵寒猛一转头。
锐利的目光,迅速扫了开去。
夜幕下,衙役和法师们零星地打着火折子,围成一圈站在自己身后。
许乘阳站在最前头,冷冷看着自己,面带杀气。朱崇跟在旁边,一脸的奸笑。
再往后,凌若和袁沐风端坐马上,离群独行。
除此之外,隘口的四周都是光秃秃的,什么动静都没有。
并没有什么异常。
不对。
刚才那一瞬间,他确实感觉到了什么。
那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就像有个什么东西,藏在个无人知道的角落里,偷偷窥视着自己。
“怎么了,小郎君?”老人有些奇怪。
“哦没什么,”赵寒笑道,“老伯您带路,我跟着您就成。”
老人点点头,举起火把驼着背,往坡下的黑夜里走去。
赵寒朝洛羽儿等人招了招手,就跟着老人,走了下去。
深更半夜、荒山野岭,突然出来个老头,怎么也不问清楚,就跟人家走了?
洛羽儿想问。
可赵寒已经走远,她只好和姜席二人跟了上去。
身后,众人也看明白了。
这老头说认识路,又有这么多人在这里,也不怕他有什么问题。
这时候还不跟上,更待何时?
许乘阳脸色很难看。
这一次的风头,竟然又让这姓赵的小子抢去了。
哼哼,小子,你这是自己找死,就怨不得别人了。
后方,白衣少女端坐马上,望着远去的少年和老人的背影。自始至终,她只是淡然坐着,无论发生了什么,没有丝毫慌乱。
……
……
“那就是你们找的山谷。”
晨曦下,老人手指的方向,一个四面临山的大谷地,在雾气里若隐若现。
谷地里,是一大片的村落。
青砖绿瓦、柴扉良田,时不时有些山民赶着牛羊穿行,一派安宁景象。
众人有些奇怪。
这就是,“食人谷”?
老人带着大家伙下了山,走进村里。
看有人进来,村里的山民们都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着,好像看到什么怪物一样。
赵寒叼着根草、哼着小曲,随意看着四周的一人一物。
“老伯,”洛羽儿问,“这附近还有别的山谷吗?”
“就只有这一个了。”老人道。
洛羽儿有些纳闷。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那个所谓的,“食人谷”啊。
这些山民,就是那个老山民说过的,那些神神秘秘的人吗?
那么,那些高昌使者、上邽衙役,还有那个捕头,他们都经历了什么?那些失踪的人,又都去了哪里呢?
正想着,前方来到了个庄院门前。
这庄院依山而建、规模颇大,各种建筑非常讲究,和外面的民舍大不相同。
老人敲开门,一位丫鬟探出头来:
“曹管家,您怎么就回来了?”
“有客人来了。”老人道。
“哦?什么客人?哪里来的?来做什么?”
丫鬟眨着眼连问几句,好像很感兴趣。
“知翠啊,你就先别问了,快去通报一声吧。”
知翠有些失望的样子,转身走了进去,动作很轻巧。
老人带着众人走进庄院,凌若和袁沐风把马栓在门外、跟在后头,和众人一直保持距离。
走了不久,众人来到了一个院落里。
这院落很大,冷冷清清,正中坐落着一间屋宇,各式雕纹精美,颇为大气。
可所有的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好像个密不透风的大笼子。
咧……
深色的大门缓缓打开,知翠站在门口。
老人带着众人走了进去。
一进屋里,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屋里有点潮气,冷飕飕的,只有几盏油灯挂着,照出一些光亮来。四周的空间很大,空荡荡的,摆着些陈旧的桌椅。
“二爷,老奴回来了。”
老人的声音,在屋里回荡着。
前面,亮起了一点小火。
“咳咳……曹庸,不是让你到外头办事去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亮光中,知翠把蜡烛轻轻放在桌上,垂首站好。
身旁,藤椅上斜斜靠着一个人,面色暗沉沉的,说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