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世明这话说得好生无情，若是严大娘在场定然气的牙痒痒，估计下一步就要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了。

“汤药呢？”

她江孟氏稳了稳心神坐在丫鬟及时放好的椅子上，也不正视他的回答，回头问她身后的一个大丫鬟。

“严大娘拿去热了。”

林蝴蝶俯了身子上前回复。

江孟氏眉头一皱但也什么都没说，静等着。

“你离开罢。”

“不行，我得看你把药喝了。”

她知他不喜吃药的性格，平常也就算了，可如今不一样。

正说着这话时，严大娘端着药快步而不失稳当地过来了。

见此，江孟氏也顺势接过了汤药，舀起一勺，请吹一下，将勺子递到了江世明的面前。

可勺子里的汤药却久久没有人喝。

“就这样罢，我觉得也挺好的。”

他撇头拒绝，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床帐，淡淡的目光中似乎还带着些许向往之色。

“好个屁！你说！你是不是在想那个贱人！”

他刚说完，她大声地把心中的话吼了出来。他说的“挺好”二字似触碰到了她的敏感之处，脑中的细弦一下子崩断于他的态度，他的言语中。

“我不许你这般说她！”

他愤怒反驳。

“不许？我偏要说！”

“你！”

“你既然那么爱她，几十年不愿意给我好脸色看，可那个何南枝呢？她算什么？你就给她好脸色了！甚至连退路都给想好了！”

说时她眼眸猩红一片，带着些许氤氲，神情一些扭曲。拿勺子的手因用力而轻轻发颤，碗中的汤药泛起阵阵急促的涟漪，洒落好几滴。

“胡说八道！你！无知妒妇咳咳咳……”

江世明这样重视自己名誉的人听她这样说，一时间气急，话说一半便开始咳嗽了起来。

她说的都是子虚乌有的事！他的心中，只有季素一人！

“老爷！你没事罢！”

“明郎！”

见此，江孟氏瞬间敛了气性，将汤药搁置在桌子的一边，转而关心他的身体状况。

“是我不好，我不该惹你生气！”

说时，双手大幅度地抚着他的背脊，只是才刚上手就被硬生生地扯了下来。

“你走！咳咳咳！”

他不愿意她碰他，也不愿意看到她，这样的粗陋妇人他向来是不喜，更何况每一次见她，他都会思及季素，思及季素是怎样离开他的！

严大娘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牵扯到何南枝时，她心头一惊。

虽然说这闺女刚认不久，但朝夕相处的这些日子里，她已经是打心底地承认她的存在了，也知她并非是一个攀附权贵的俗人。如今她在江孟氏的心中成了江世明喜着的存在，那以后会怎样？

那日她说好的会一直护着她的，可现在这对方是江孟氏，江孟氏对于江世明随便女子的狠意，从小伴在她身边的她是最清楚不过了的。

一个是久伴对年的主子，另一个是她疼爱的闺女。

如何是好？

“我……我走可以，你得把药喝了先……”

“不喝！你走！走就好！”

不等她说完，他立刻抬起一只手将汤药打翻，手指颤巍巍地指着她，冲着她奋力吼道。

“啊，我……”

江孟氏被他这一举动心中一惊，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积在她眼眶的泪水滑落于苍老的脸庞。

屋子里的几个仆人心中一惊，但均当作没看到一般，垂直脑袋。

可，有一人例外。

“江世明！你这话说得也过分了！老夫人这是为了你好！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严大娘见江孟氏哭得稀里哗啦，本身自己就是个急躁护短的，之前也忍了好久，这下真的忍不住了，直接走上前去吼了回去。

“大胆！孟招金你就是这样管教下人的吗？我还没死呢！”

这一以下犯上江世明立刻就吹胡子瞪眼了。

“连红！”

江孟氏见此，下意识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责意。

“老夫人，我……”

严大娘听她这样，脚步不甘地退了回来，在江孟氏背后愤愤地瞪了江世明一眼。

“瞪我做什么？我就跟你坦明了讲，我压根就不需要她为我想！如果不是因为她，我会更好！”

“江世明你！”

“严连红！”

“老夫人！”

严大娘心中是极度的不甘！他说这话委实太过分了！

是，没有她，他应该一辈子都会和和美美的，和那个贱人一起和和美美的。

可是！她做不到！她就是见不得自己喜欢的男人与另一个女人和和美美！

“罢了，我们走罢。”

“可是……”

“连红，就这样罢，反正一直都是这般。”

此刻她说话的声音一瞬间落了下来，背对着他们，抬脚往屋外走，平日里身着华衣张扬的背影却在此刻显得分外孤凉。

也罢也罢这些年，她都已经成了习惯了……

见她独自一人走在前头，也不是办法，严大娘对着江世明的方向狠狠“呸”了一声，转而立刻跟了上去，见此，几个丫鬟也陆陆续续跟了上去。

她这一举动可谓是大不敬。她虽是与江孟氏关系最好的，但不过是个奴仆，而他，是江家的主人。

“果然，什么人带什么人！”

江世明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狠狠暗骂一句，以泄自己心中的愤怒。

刚出房门，江孟氏便拿出一块方帕，细细抹着眼泪，然后深吸一口浊气，以缓自己的情绪。

屋里头没什么人，哭了就哭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乎，江孟氏眼神凶神恶煞地瞪了一眼扶溯居门外看守的小厮，大步离去。

严大娘和几个小丫鬟见此，也纷纷瞪了他一眼，然后离开。

被瞪的小厮一脸懵，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事，只觉得自己无辜至极。亏他原先还有些可怜江孟氏，现在，哼！果然，可怜的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做主子的，这俩字是用不得的，都是他自个找罪受！

此时的天空已是星光泯灭，细雨因寒风倾斜而下，渐渐打湿世间的万物。花草叶片被夜色打了太重的阴影，似乎那阴影总藏着些东西。

“老夫人！谁有带伞？”

严大娘看着淋雨的江孟氏惊呼一声，随后将手做伞状在江孟氏的头顶，对着身后的丫鬟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