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江忆染一行到达了渊临书院。
渊临书院,号称大楚第一书院,各方面的强大资源不过是其一,更重要的是,这是一个人才辈出的地方。譬如,当朝首辅张离繁、兵部尚书司徒越等等文臣武将都是渊临书院出身,而就算不观庙堂,纵览江湖,亦不乏渊临书院出身的豪侠狂士,像剑狂辛蓦然、酒仙贺鸣谣皆是如此。
江忆染等人至此,虽说不会久留,但一来并非意味着不能有所研学,二来瞻仰一二名士风采也算不虚此行了。
渊临书院坐落在云麓山上,江忆染等人方至山门,便是看见早有两人等候在此。其中一人,一身教习打扮,但看去眉目英气勃发,倒颇像将门中人,说起来,这与此人的真实身份也差不离,此人是荆王江风眠的次子江疏寒,因为江风眠和江暮玦交好的原因,虽则比江忆染年长,但却对他颇为不错,江忆染早年一直以大哥相称。至于其身边一人,身着白底缎蓝衫,头冠戴得极为方正,眉眼间还略有一丝稚嫩,一看便是老实谦谨之人,只不过江忆染并不认识。
江忆染见到江疏寒,自然当先上去见礼:“疏寒大哥。”
江疏寒还了一礼,笑说道:“忆染不必多礼。这般多朋友前来,你大哥我实是惶恐,直担心招待不周啊。”
江忆染微微笑道:“疏寒大哥无须担心,都是自家兄弟姐妹。”说罢,江忆染便是向其介绍了同行的除已经认识的江栖梧、洛海棠之外的其他人。
江疏寒则是介绍了身边的蓝衫年轻人。而江忆染倒是没想到,这略显腼腆的蓝衫年轻人居然就是酒仙贺鸣谣的孩子贺灵迁。当初因为巧合,江忆染也是有幸得见贺鸣谣,可今天看到贺灵迁却是觉得性格上明显不太像其父亲,可能是和他母亲更像吧。说起来,同样出身渊临书院的贺灵迁母亲素霜颜也不是一般人物,素有婳弦仙子之称,和贺鸣谣之间的金玉良缘一直在江湖上被传为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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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互相明了名姓身份后,江疏寒、贺灵迁便是带着江忆染等人入了书院。
从山门至书院正门尚有三百六十五级台阶,寓意一日一修行,每一日都不可荒废。在走过这三百六十五级台阶后,便是书院正门渊临门,在渊临门两侧各有一只巨大石兽,刻的是辟邪灵兽貔貅,柔和中又暗隐锋芒。据江疏寒说,这两只石兽实际上是机关兽,是很早以前书院中的一位曾担任院长的墨家前辈离开书院时留下,差不多能匹敌妙真境的修行者。而当江忆染问及当初那位墨家前辈为何离开书院,江疏寒也是一脸可惜与落寞。其实,这说到底还是家国之别所致。追溯往昔,精擅机关术的墨家素来忠于燕国陆氏。而一开始那位前辈在书院中任院长时,正是春秋只余四国并且短暂和平之时,当时各国关系和睦,时常互通有无,倒也无多大关系。只是楚燕一朝开战,纵使院中师生一再挽留,那位前辈终究是选择了离开,这便是家国之别所带来的悲哀了。再后来,燕国败亡,原本盛极一时的墨家也是旋即衰微,时至现在也不知道还剩下多少墨家弟子。不过,幸运的是,可以确定,墨家的传承不会断,因为当年那位前辈离开后,却是把众多墨家学说与机关术的典籍的刻本都留了下来。这,便是星星之火。听完这故事,江忆染不觉对那位前辈暗生敬意,同时也对机关术产生了些许好奇。
而在经过渊临门后,扑面而来是一片湖,此湖名唤听雪湖,湖畔泊着几叶小舟,湖上还有孤零零的一座湖心亭名叫飞霜亭,而要去往书院更深处,则要经过羡鱼桥。
只不过,江忆染等人在走到羡鱼桥中间时,却是看到对面有四五人朝着他们走来,似是来者不善。
当先一人,身穿的是书院学生统一的蓝白衫,但所佩戴的一些饰品却极尽奢华。他手持一把折扇,优哉游哉地走近已经停步的江忆染一行后站定,向江疏寒略施一礼后便是眼神微眯地看着江忆染,略带讽意地说道:“忆染表弟,近来可好?”
眼前这人,正是齐王江云玕的次子江出文,曾经倒也随同他父亲来过雁城几次,但其性格狭隘尖酸,加之处处不如江忆染而导致心中嫉妒,因此素来与江忆染不对付。两人本已有多年未见,但对方现在显然是要来寻衅滋事,江忆染倒是觉得,江出文自己想要出一口恶气是一方面,恐怕背后还有江云玕的意思。齐王与燕王不和,几乎已是世人皆知之事,而将来毕竟是年轻人的天下,所以就后辈方面江云玕也一直和江暮玦较劲,虽则江暮玦自己其实不太想理会这个四弟。此番江出文故意要来针对自己,说不得便是江云玕授意。
江忆染则也不愿和江出文多说,只是淡淡回道:“好的很,不劳出文表兄挂念。”
江出文眸中闪过一丝厉色,说道:“那也挺好,不过,表兄我自和忆染表弟分开后,时时怀念当年与忆染表弟切磋时的的棋逢敌手,今日重逢也是手痒的很,不知能否赐教一二?”
江忆染闻言默然,许久之后却是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你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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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渊临书院天明塔塔顶,赫然有两个人正看着羡鱼桥上发生的一切。
其中一人,素白长衫,须发灰白,迎风而立,长髯飘飘,而其一身浩然之气更是让人心生敬慕。另外一人,直接靠在青瓦上,面容俊美,棱角分明,尤其是那一双眸子,凌厉中带着柔情,配上其所着的青衫,身旁的长剑,让人情不自禁地想到江湖上四海云游的剑侠,而其手中的酒葫芦又是给他增添狂傲不羁的色彩。
此刻,看到江出文的作为,那周身浩然的白衫人摇摇头道:“不像话。”
“这种人,便该逐出书院。”青衫男子痛饮一口酒,抹了抹嘴巴。
“他背后是齐王,我也没办法。”白衫人无奈道。
“无妨,不是有阿染那小子在吗?”青衫男子洒然笑道,“便让他去教训教训那齐王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