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珊楼中,一舞落罢,倾国倾城。
在满楼的喝彩与鼓掌声中,舞者自己的心却是清清冷冷,不为所动。
她的名字,叫曲枕烟。
美人如刃,和很多栖身阑珊楼的女子一样,曲枕烟更像是一柄杀人于无形的利刃。在舞姿与歌声之下,是一颗冰冷的心。
其实,曾经的她,并不是如此。
那时候,她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姑娘,身边有个她最爱的人寸步不离地保护着。那个人不仅英俊潇洒,而且才华横溢,更是以一篇直呈当今圣上的疏奏名动朝堂。眼看前方迎来的将是美好的生活,谁又能料到会突起变故。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一切的一切,尽数被改写。
每次舞罢,曲枕烟都会想起如春水东流难以截断的绵绵旧恨,今日也一样,她的心总是在这个时候感到莫名加倍的伤痛。
喝彩与掌声渐熄,楼中再度恢复原先那种无序的喧闹。
曲枕烟缓缓走下台,步入一楼的某方密室里,并将由此经密道回到自己平常所居的六楼小阁子中。
只不过,今日,在入密道之前,却是有侍婢匆匆跑来,对曲枕烟附耳说了几句话。
听罢以后,曲枕烟眼神中划过一丝哀怨,随后便是淡漠说道:“无非又是个一掷千金的贵胄子弟罢了,让他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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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曲枕烟口中所谓一掷千金的贵胄子弟实际正是江忆染。
其实他也很无奈,想来想去还是装作慕名而来的世家公子最为稳妥。
主要原因还是在于这阑珊楼说白了毕竟是青衫的地盘,难保不会有青衫的高手,一旦惊动了他们,便得不偿失了。而若装作渴望一睹曲枕烟芳容的世家子弟则无非是付出些资财上的代价。当然,出于担心自己被认出的考虑,江忆染特地买了面具、作了些许遮掩。
显然,这个方法虽说总感觉呆了些,但好歹有用。在一掷千金后,江忆染便是被带到了六楼一方小阁子前静静等待。
许久之后,小阁子传来一声清冷的“公子请进”,江忆染闻言心中一动,当即推开门走了进去。
合上门,江忆染看向阁内,发现窗前有一女端坐,身穿水蓝色的清雅衣裙,拂动身前的古琴,听琴声似乎正是一首曲子刚刚开始的时候。为了不致唐突,加之江忆染自己对琴道因为洛海棠的原因也算颇有研究,因而他并没有打断曲枕烟抚琴。
更何况,这琴声确实若高山流水、阳春白雪,让人心醉不已。
一曲终了,曲枕烟徐徐起身,却仍旧背对江忆染,淡淡说道:“难得公子听完小女子弹罢一曲。”
江忆染当即微笑拱手道:“能听姑娘弹琴,是小子之幸,又怎敢打断。只不过,以小子拙见,听姑娘琴声,看似洒脱,却实含无尽哀伤。”
曲枕烟没有立即回答,默然许久后才说道:“那又如何?”
江忆染却是深吸一口气,一边在心中暗暗祈祷自己所猜不错,一边表面上静静说道:“小子未必能解姑娘心上哀伤,但有一个人一定可以。不过,他现在暂时无法来此,只好托小子以信相赠。”
听罢江忆染的话,曲枕烟猛地转过身,竟然直接是眼眶都泛起了绯红,拢在月白素纱中双手微微颤抖,用哽咽的声音低声说道:“真的是他吗?”
说实话,在看到曲枕烟容颜的一刹那,不知为何,江忆染突然有一种眼前的女子和他的辛大哥简直是绝配的感觉。那等容颜,哀而不伤,明而不媚,素雅中带着些许娇艳,柔弱中又隐隐有着侠骨芳香。若和辛蓦然站在一起,简直便是金童玉女!
然而现在,江忆染也不可能将辛蓦然带到曲枕烟面前,心中暗感遗憾的同时也只能是点点头,将信取出,郑重说道:“是他。信就在我这里。”
曲枕烟缓缓靠近,取过江忆染手中的信,小心翼翼地展开。在看到信上的字的时候,她的泪水终于像决堤一般再也无法抑制地落了下来,就像当年她和他相遇时那场浪漫旖旎的雨,又像当年她和他分别时那场凄冷无奈地的雨,
那晶莹的泪珠里,是多少年的等待?又藏着怎样的伤痛与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