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东南金陵城。
一个月前的大战于此间的百姓来说,不过就像一场恍惚的梦,醒来之后留下的余韵也只不过是在坊间巷里多了些流传的故事,譬如今上驾龙斗剑仙之类。
四处依然是一幅繁荣的景象。
与之截然相反的是皇宫之内。
高处不胜寒,这里弥漫的永远是一成不变的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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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城毓秀圆。
大楚皇帝皇后此刻正沿着一条草木掩映的小径徐徐而行。
江玄胤看起来似乎恢复得很好,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充满着帝王该有的威严,周身流溢着淡淡的金光。
但这只是表象,唯有包括夏菀渔在内的极少数人知道,江玄胤受的伤难以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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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那场大战的最后,嬴天夙一声“剑来”,千万飞剑瞬间遮天蔽日般涌向江玄胤。
飞剑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剑意。
那等睥睨天下的剑意,不仅直接破去了“大江东去”的剑势,并且撕裂了最后关头昊天塔在江玄胤周身凝化出金色光海,生生涌入了江玄胤的体内。
虽然之后,嬴天夙也再无一战的余力而就此退去。但江玄胤还是觉得自己输了一筹。
身为帝王,自有帝王的心气。
诛仙剑、昊天塔在手,却仍然与嬴天夙几乎算是两败俱伤,江玄胤也只能自叹到底小觑了天下英雄。
不过,江玄胤毕竟不是寻常帝王,所以很快便不再纠结于些微胜败。
但此战过后的伤势却是确实让他颇为头疼。尽管皇室不缺灵丹妙药,但却仍然难以拔除嬴天夙留在其体内的剑意,如同毒素一般在其血肉间沉积,侵蚀着他的体魄,俨然有成为隐疾之势。
这正是江玄胤以及夏菀渔等人所最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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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碎石铺就的小径上,入眼处皆是簌簌白雪,端的是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在淡淡的梅花香气中,夏菀渔关切相询:“伤势如何了?”
“无妨,小伤罢了。”江玄胤霸气笑道。
夏菀渔眉眼间却是有淡淡的忧思:“别硬撑着,其实若不是你一直阻拦,我是觉得应当将小璟湖华医仙唤来。”
“不必。”江玄胤摇头,“她既不喜朝廷,我们又何苦迁就她?”
说这话时,江玄胤的脸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傲然。紧接着,他又是微笑道:“真的不必为我太过担心,成王败寇,百年后不过都是一抔黄土,关键是活着的时候可以拥有多少的精彩。”
话到此处,他微微顿了顿,随后便是眯着双眼淡淡说道:“而且,月宫和红衣想阻我大楚养龙这自不必说,实是理所当然,所以,我现在更关心当日金陵城上空出现的火凤一事,还有那从天而落刺伤黑龙的赤霄。”
夏菀渔闻言也是秀眉微蹙:“据血雁那边的消息,当时一切的诱因是那名使用寒冰手段的紫衣人,毕竟若非是其将念棠打成重伤、奄奄一息,也不会出现前世残念回魂复苏的情况。”
“那名紫衣人应该是叔祖的手下,毕竟在此之前他曾流露过很强的杀心。”
“会不会变成第二个江瑾川?”
“只要他不借用皇室的势力行事,如何做那是他自己的事情。我现在好奇地是,为何念棠前世残念回魂复苏之后会呈现与我朝气运截然相异的火凤之象?还有为何会出手相助那白衣男子?说实话,我现在有些明白叔祖的杀心从何而来了。”江玄胤淡淡说着,眼眸中却是闪过一丝戾气。
夏菀渔其实挺喜欢江忆染这个孙儿,所以听闻江玄胤的话,也是暗自在心中轻叹了一口气,柔声劝道:“那毕竟也只是他前世,与现在的念棠又有何关系呢?况且,他可是你的亲孙儿。”
江玄胤默然,许久后才面无表情地说道:“当初在叔祖面前,朕也是这般说的。只是他却觉得朕所说未必是真的。”
听到江玄胤在说话时连“我”都改成了“朕”,夏菀渔在愕然的同时,眉间也是划过一片哀色。
难量最是帝王心。
夏菀渔自然知道江玄胤的话意味着什么。然而以前尚未登基的他并不是这样,自从身居帝位之后他就一直在改变。现在,连她这个妻子,竟似乎都很难猜透江玄胤的真正心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