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辛蓦然等人终于寻到脱出那方宫殿的方法时,从离开上都城后就一直疾行不已的江忆染则终于是停下了脚步。
他所在的位置,是靠近燕州西南的一片荒原。
大雪皑皑覆四野。
远处一片白桦林旁的那抹血色就看起来十分显眼。
江忆染嚼着草根,望着血袍青年,面容平静。
那血袍青年看着江忆染,却是双眉紧锁,充斥着戾气。
数日前,他们在上都城交手,两人算是旗鼓相当,一时间都奈何不了对方。但血袍青年自然不会傻到继续和江忆染在那里纠缠。血袍青年清楚得很,若是等到那些地仙修行者腾出手来,自己便有十条命也不够死的。所以,他很快便寻隙脱身,想要就此离去。
然而,血袍青年没有想到的是,那江忆染竟然紧追了上来。起初,他还以为江忆染只是做做样子,不多时自然会退去。谁料,江忆染根本没有退走的意思,竟然锲而不舍地追了数日,当真有不死不休的意思。
血袍青年心中也是郁闷,同时,戾气与躁意一天天地增加。
从一开始奔逃了数个时辰后,血袍青年就已经想停下来动手反击了,只是因为担心有陷阱,万一动手之后对方突然冒出一个地仙帮手,自然能否安然遁走就两说了。
于是,血袍青年忍耐着。其间,也尝试过将江忆染甩掉。只是终究没能做到。
是以,当追逃数日确认江忆染是一人前来之后,血袍青年在这片荒原上的某处白桦林旁停了下来。
血袍青年深感,这里对于做了结来说,实在是个不错的地方。
不巧的是,江忆染也是这样想的。
周围的景致让他想到了两年前的那个月夜。
同样的荒原,同样的白桦林。
他认识了一个可爱的姑娘,感受了一种别样的生活。
可惜,很多人,注定只能是过客。
这是真正的无奈。
江忆染平静的面容上瞬间出现了些许复杂的神色。
他咽下嚼烂的草根,长呼一口气,重新回归安宁。
他动步,向前徐徐走去。
那么多天的追索,为的便是今日。
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斩杀血袍青年,祭奠那些无辜死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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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月牙湖,湖底地宫。
当远在燕州的江忆染追索数日终于寻到与血袍青年做个了解的机会之时,暮璎珞却仍在等待着。
她坐在地宫北端那方青玉大殿的鎏金月白玉椅上,微倾身子,慵懒地支颐着。
椅旁仍是倪红烟静静侍立。
嬴天夙也在此间,却不再站到紫蓝玉石路上,而是像倪红烟一样,立于椅旁。
只不过,这次,白裙女子也在这宫殿中。
她静静地站在嬴天夙的身边,两人的手紧紧地牵在一起。
暮璎珞似乎对此早已默许,她现在所思虑的,是其认为更重要的事情。
这样的静寂延续了许久,暮璎珞才樱唇轻启,淡淡说道:“如今据那人借得谪仙修为已过二十三日,他到底在等什么?”
“他既然等着,自然是他认为等的越久对他越有利。”嬴天夙看向暮璎珞,双眉微蹙地说道,“你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既然如此,为何不先发制人?”
“师出无名。”暮璎珞仿佛早料到嬴天夙迟早会有此一问,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无名?待你事成,天下之名便由你书写。你说有名,谁人敢言无名?”嬴天夙冷笑,“你在害怕什么?”
暮璎珞却是浅浅地微笑起来:“我在害怕什么?这真是一个好问题。”
嬴天夙闻言,眉却是锁得更深。
暮璎珞的可怕在于,你永远不知道她真实的想法是什么。
普通的上位者,听到嬴天夙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恐怕早已怒形于色。然而,暮璎珞却偏偏露出了微笑。
这样微笑的背后,藏着怎样的凶险?
也许,只有暮璎珞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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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片绝对黑暗的空间,仿佛漆黑的囚笼。
黑暗无穷无尽,只有某一处亮着淡淡的七彩辉光。
在这圈七彩辉光中,赫然站着八个人,却正是辛蓦然一行。
不久前,他们寻到了自九首骨蟒所在宫殿离开的方法,在踏入那四色光束激活的光阵后便被传送到了一处狭长的甬道中。甬道很普通,一路行去倒也未曾遇到什么凶险,很快便到了甬道的尽头。这甬道的尽头赫然是一个出口,向外望去,能够看到一座巨大的宫殿,殿中密密麻麻地矗立着各式兵俑,叹为观止。而这甬道的出口所在的位置,正是宫殿侧面墙壁一半的地方,离宫殿地面尚有十余丈。像这样的出口,在另外三面墙壁上有完全相同的三个。
只不过,辛蓦然一行经过前面的变故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若是再惊动什么类似九首骨蟒的存在,或者干脆眼前这些兵俑其实都能够作为不俗的战力,那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因而,在走出甬道之前,由辛蓦然、天浔、樗桓子三人各自凝化法力为灵蝶,先行入内,探寻起来。
当灵蝶在宫殿各个角落安然游弋一圈后,辛蓦然一行总算稍微松了口气,但心神自然还是高度警惕。
一行人不再犹豫,向宫殿中掠去。
最先一人是辛蓦然。
他持剑在手,谨慎地前掠。
然而,就在经过出口的那一刻,毫无征兆,黑暗骤然降临。辛蓦然脸色一变,立刻低喝:“小心!”
只是,他后来才知道,这一声低喝根本没有传出去。
在其身后的那些人眼里,辛蓦然很正常地在宫殿的半空中前掠。
于是,他们也不在犹豫,纷纷行动。
就这样,八人尽数进入了那无尽黑暗的空间中。
在这样的空间中,一切都仿佛毫无边际,无所谓时间,无所谓方位,寂寂茫茫,空空荡荡。
辛蓦然一行人一开始尝试以力破法,但根本无法破开这方空间。
不过倒也并不意味着没有别的办法。
一行人几乎在进入这方空间的瞬间便意识到,这应该是一种古怪的禁制。若能参透,自可破之。
是以,在以力破法无果后,他们都选择了尝试参悟这方空间的诡异变化。
时间,就这样徐徐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