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
这是一座最有故事的城。
佳人才子,剑客刀侠,不知有多少人在这里留下了传说。
它曾是很多人的起点,也会成为很多人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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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坊,是长安城西南角一处有名的坊市,其间街巷错落,人来人往。白日里,梧桐坊是热闹非凡的市集,有兜售奇技淫巧制成的小玩意的货郎,有专营茶点吃食的小摊,有精擅舞蹈杂技的卖艺者,亦不乏华丽雍容的商会商行,亦不乏高雅清正的梨园书居。而到了晚间,梧桐坊便成了烟柳花月之地,丝竹喧嚣,权贵往来,又是另一番风味了。
此刻,坊间某处,柳嫣嫣背着手,像个小女孩一般好奇地逛着四处的小摊,对那些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很是感兴趣的样子。在她不远处,金玄岑抱着肩静静走着,也是很认真地观察着周围。初次来长安的他,对这些风物人情也是颇为心动。
金玄岑和柳嫣嫣是两三日前到的长安。原本更早就应该到了,只不过北上的路途中柳嫣嫣另外接到了些需要她去处理的任务,是以拖延了些许时间。金玄岑倒是无所谓,毕竟既然好不容易能真正地感受这片江湖,自是所有的事都要好好体会一番。因而,金玄岑也是陪同柳嫣嫣去完成了任务,其间甚至还帮了不少的忙。
相处的时间多了以后,金玄岑便是发现柳嫣嫣看起来像是个心狠手辣的蛇蝎美人,但其实,这只是她的面具罢了。
毕竟,纷繁世间,能以真面目视人的又有多少?
戴上面具,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
当然,自从青栀镇之变后,金玄岑便觉得柳嫣嫣对他的戒心也是越来越少,换句话说,她开始愿意以真面目面对他了。而卸下面具的柳嫣嫣更像是一个乐天活泼、伶牙俐齿的小姑娘,还总喜欢调侃金玄岑,甚至亲口说自己每次看到金玄岑被她说得应付不过来的样子就觉得很开心、很得意。
说实话,金玄岑还是更习惯如一朵带刺玫瑰的柳嫣嫣,因为摘下面具的柳嫣嫣实在太不正经了。
不过,习惯归习惯,金玄岑更喜欢的,还是明媚活泼的柳嫣嫣。
只有那时候,她的笑才是带着真正的开心。
有时候,金玄岑会有些心痛。
如果柳嫣嫣能一直是那个明媚活泼的柳嫣嫣该多好。
想到这里,原本一直略微缀在柳嫣嫣身后不远处的金玄岑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就在这时,柳嫣嫣好看的眉眼突然出现在金玄岑的视线中,只见她伸出左手手在金玄岑面前挥了挥:“公子,你怎么了?”
金玄岑反应过来,却是脸不禁微微一红,目光游离地说道:“没……没什么,在下只是想到了些事情。”
柳嫣嫣促狭地看了金玄岑几眼,当即也没有再多问,将背在身后的右手伸出,掌心朝上:“好看吗?”
金玄岑定睛看去,躺在柳嫣嫣手心的,赫然是一朵紫罗兰,只不过却非天然,而是由某种紫色玉石雕砌而成。可以看得出,雕砌此花的匠人投入了极多心血,明明并非天成,偏偏有灵动的韵味,恍惚间好像能看到其间飞舞的紫色蝴蝶,更有淡淡的紫光漾开。
饶是金玄岑,也是发自内心地赞道:“好看。”
“当年我初到长安的时候,认识了一个老婆婆。她有地仙的境界,但素来不喜争名逐利、打打杀杀的,于是便在这梧桐坊开了一间小铺子,专门雕刻一些玉石,做做好看的小玩意。刚到长安时,我修为低微,如果不是她出手相助,说不定早在那时我便已经是一具枯骨了。”柳嫣嫣微微笑着,像一朵在风中摇曳的紫罗兰,眉眼间是缅怀的神情,“后来,我每次回到长安,都会到她的铺子里看看,总是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这个紫罗兰玉石发饰就是我刚刚在她的铺子里找到的。”
金玄岑有些恍惚。
有光处必有暗。
繁盛如长安也有阴暗的地方,也有着不为人知的龃龉。
柳嫣嫣的话,听起来似乎平淡,金玄岑却分明感到了凶险。
此外的感受,便是长安果然卧虎藏龙。
可能一个寻常的老婆婆,都是隐世不出的高人。
“公子,你怎么又发呆了?”柳嫣嫣看着金玄岑,奇怪地问道。
金玄岑一愣,顿时又是不好意思起来:“抱……抱歉。”
柳嫣嫣掩嘴笑了笑,拉过金玄岑的手,把那紫罗兰玉石发饰放在他手间,柔声道:“这个就当作分别前的礼物好了。”说到最后,她的眉眼间隐约有黯然浮现。
金玄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到他意识到什么,刚想开口说话,却发现柳嫣嫣的身影早已隐没在人海茫茫间。
“她……走了。”金玄岑喃喃,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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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坊某个角落。
这是一家看起来寻常无比的酒铺,但酒香之中却另有玄奥甚至杀机。
酒铺后院的某间屋子中,眉眼清冷而凌厉的柳嫣嫣静静站着,她的眼前有一方密道的入口正徐徐显露出来。在她身侧,有五六名红衣人低眉顺眼地侍立。
现在的她,重新变成了那个红衣之中令人心寒的蛇蝎美人。
密道入口完全现出,柳嫣嫣走入其中,而那五六名红衣人中的其中一个也是恭敬跟上。
走在密道之中,柳嫣嫣淡淡说道:“按照你们的意思,是已经找到了那些人的行踪?”
那名红衣人恭敬俯首,徐徐答道:“只有其中一人,是名叫闫笑笑的女子,曾经是我大秦南橘轻骑的统帅。属下觉得,通过她应该能探得我们所需要的线索。不过……”
“不过什么?”柳嫣嫣的眼神越发冷厉,即使在幽暗的密道中依然能令人感到刺心般的寒意。
红衣人微微一颤,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不过,那人似乎和大楚燕王世子江忆染在一起。”
柳嫣嫣停步,喃喃道:“怎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