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光渐近,缓缓落在江忆染等人面前的官道上。
其上有四人。
或白衣,或青衫,或粉白,或淡蓝。
皆是风华绝代。
看到酒壶上的青衫男子,云少晗的神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他好像有些怕青衫男子,不自觉地退后一步,往江忆染身后站了站。
青衫男子却似乎就是冲着云少晗来的,拎起仍未醒转的虞寒雨,纵身跃下酒壶,骂骂咧咧道:“姓云的,躲什么躲,你以为我没看见你吗?”
云少晗的表情瞬间精彩起来,他连连干笑,不知该如何回答。
而沈月夕则是半扶半抱着宋小宸从酒壶上下来。
青衫男子一挥手,那酒壶便是回到原来的大小,掠至其手间。
他啜一口酒,随意在茶铺间的一张桌子旁坐下,将虞寒雨放在一边,轻抚衣袖,不远处以为是神仙下凡、诚惶诚恐的茶铺老板和小厮便是暂时晕了过去。
沈月夕此刻也扶着宋小宸走了过来,在一旁坐下。
宋小宸确实已然濒临极限,虽然外伤在酒壶上时都被青衫男子暂时施法压制,可脏腑乃至丹田间的隐疾却在不断吞噬着他的生命。
原本,普通修行者伤到他这种程度,恐怕根本难以保持清醒。但宋小宸却是意志坚定,硬是强撑着,甚至还能走几步。
看着宋小宸,青衫男子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第一次略带感伤地说道:“放心,我不是替你师尊来收拾你的,只是恰好发现你在附近,想让你帮忙救人。”
云少晗望向宋小宸,深吸一口气,正色道:“自当尽力。”
说着,云少晗向江忆染等人点点头,向茶铺后面走去。
而沈月夕则是带着宋小宸跟了上去。
洛海棠在江忆染耳边轻轻说了声“我去帮忙”,便也走到了那边。
场间一时只剩下青衫男子和江忆染等人。
江忆染正想着是不是该说些话缓解下尴尬的气氛,青衫男子倒是啜着酒,先行开口道:“小子不简单啊,越王八剑也就算了,还身负天书。啧啧,如今的小辈都这么富啊。”
江忆染傻眼。
他遇到的都是什么神仙?都能一眼看破他底细的吗?
青衫男子站起身,走到官道边,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握住酒壶狂饮一口,狡黠笑道:“还有你旁边的那两位,也都是神功玄法在身,富得流油啊。”
江月儿和段与泠对视一眼,微微笑着。
江忆染干笑道:“都是身外之物,终不及前辈一剑。”
“错!”青衫男子转过身来,突然严肃起来。
江忆染吓了一跳,以为说错了什么话。
谁料青衫男子继续说道:“你呢,至少能挡我三剑。另两位,都能挡上一剑。所以不及我一剑的说法,未免有失偏颇。”
江忆染目瞪口呆,心里觉得怎么听起来总感觉二得厉害,当下也是莞尔道:“前辈这是假正经吗?”
青衫男子嘴角抽了抽,悻悻然转回身去:“那么明显?”
“也不会,”江忆染洒然笑道,“只是我身边恰好有很多这样的人,他们表面上是个不世强者,实际上都是二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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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衫男子带着宋小宸他们离开,于嬴忘忧他们而言自然是好事。
早已等待多时的韩覆,开始了他的破阵。
以朝天阶为界凝成的阵法与最外层的阵法一般无二,都是纯粹防御性的阵法,能看到一层淡淡的微渺白光蔓延开来。
韩覆依旧在朝天阶前坐下,取出置剑的玉匣,轻轻打开。
破最外层的剑法,他用了六柄剑。
破眼前的阵法,多一柄足矣。
这第一柄剑,便是先前未出者。
他手指轻弹,低念道:
“追月。”
一柄弧形幽黄长剑掠出,在半空微微轻晃,泼洒出六道半月状剑光。
“如意,飞燕,数珠,踏浪,枯木,流云。”
韩覆一口气念出六柄剑的名字。
六剑齐出,直追六道半月状剑光而去。
剑光与剑很快便落在那微渺白光之上。
只听整齐划一的一声“叮”,六团幽黄光芒炸开,宛若一团团月华飘散开去,瞬间覆满了所有的白光。
下一瞬,那微渺白光便仿佛受了侵蚀一般逐渐消融。
七剑回,玉匣收。
面色略显苍白的韩覆吐出一口浊气,徐徐起身。
嬴忘忧轻轻点头,抬头望向云海深处。
那里,朝天阶不断延伸,看不见尽头。
嬴忘忧负手道:“玉阶九百九十九,步步如仙且朝天。可惜,我等此来,是要诛灭这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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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天之玉阶,九百九十九。
嬴忘忧等人行了三百三十三阶,终于再度遇到了拦路之人,足足有五名。
只是拦路者的修为似乎并不够看。
虽然都是地仙,但却堪堪一重楼,而且法力异常虚浮,似乎是用丹药硬生生揠苗助长的。
这些纯阳的修行者尽着白衣白鞋,却不像虞寒雨那般自有一种孤寒与出尘,而分明带着极端的肃杀与颓冷。那些白衣白鞋在他们的身上便宛若丧服一般。
走在最前面的霍思邪和温七寒对视一眼,没有轻举妄动。
嬴忘忧微微眯眼,沉默不言。
最终,反倒是那些白衣人先有了动作。
只见正中一人越众而出,竖剑于前,而身后四人将剑悬于身前,念转法决,有一道道幽白色的古怪符文忽现而隐。
这些符文每闪动一次,便有一道淡白色流束自四人胸膛处掠出,从当先一人背后汇入。
若是仔细观察,还能发现那些淡白色流束中分明带着数抹血色。
随着这些流束不断掠出,那四人的气息竟是不断衰弱下去。
反观当先那人,则是不断强大。
“送!”
四人同时一声低喝,然后竟仿佛生机断绝般地垂下了头。
而当先那人终于一剑挥出。
狂暴的白光宛若恶龙咆哮,带着毁灭的力量席卷下来。
“折!”
霍思邪冷笑一声,袖袍轻轻一拂,身前的空间便是仿佛被折叠般呈现出诡异的状态。
折叠的空间不断消磨着白光的力量,最终将之湮磨于无形。
然而下一瞬,霍思邪脸色一变,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来。
他抹去鲜血,沉声道:
“该死,这白光有古怪,内里有戾气,可以无视我的手段。”
当他们再度望向前方,却发现那挥出一剑的白衣人已然颓然垂下了头,断送了性命。
温七寒阴沉着眉眼,冷冷道:“他们这是想以命换命?”
嬴忘忧依旧很平静,淡漠道:“纯阳想要兑子,只怕垫上所有弟子的性命都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