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若殿前的广场上,江忆染已经无心在虚耗下去。
他向江敬文微施一礼,淡淡道:“敬文表兄,我欲往五台山中一游,便就此告辞了。”
江敬文轻轻点头,笑道:“忆染表弟保重,后会有期。”
江忆染回首示意江栖梧和洛海棠,又向着滕文煦微微点头,然后便径直走过江敬文身边,来到清蝉面前,歉然道:“小师父,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清蝉倒是心性涵养极佳,温润道:“阿弥陀佛,世子无需自责。小僧这便领世子一游。”
江忆染也是轻念一声佛号,以示相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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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忆染一行走后,江敬文敛去了笑容。
他神情淡漠地望着江忆染等人的背影,双眼微眯,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出文则是犹犹豫豫地走到江敬文身边,赔笑不止:“二哥。”
江敬文起初并未理会,过了一会才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沉声道:“以后,莫要再去招惹他,如此横生枝节。”
江出文笑脸一僵,但还是谄媚不止地点头,可眼眸深处分明有着几分愤怨。
江敬文则是根本不在意江出文的回应,而似乎在想什么事情,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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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皇城,连昼殿。
此处是御书房所在。
就在刚刚,大楚除蜀王之外的众王齐聚于此,共商要事。
此刻,殿内人去楼空,偌大的御书房内只剩下两个人。
一个,正是大楚圣宗江玄胤。
另一个,却是特意被留下的燕王江暮玦。
父子二人,隔桌而立,四目相对。
一切尽在不言中。
江玄胤轻轻摇头,叹了口气:“伐秦之战,我希望你能配合他,好好地配合他。”
“我还是原来的意思。”江暮玦十分平静地回答,似乎在昭示着他的坚定,“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
“至少,是个不差的时机。”江玄胤同样平静地回答。
“就算有攻灭荆襄的战功,支持他的人恐怕依然不会多。”江暮玦双眉微蹙。
“所以,我要你支持他。”江玄胤无比认真地说道,“只要你支持他,再加上首辅大人,自然大局皆定。”
江暮玦自嘲一笑:“他对我,甚至对念棠,可都是成见不小。”
“成见,将来自会消除。”江玄胤轻吐一口气,徐徐说道,“动乱一过,大楚便可安定,到时,再大的成见,都会消弭。”
江暮玦微微抬头,苦笑:“那一天,还有多久?”
江玄胤默然。
江暮玦直视江玄胤的双眼,定定地说道:“其实有一件关键的事情。这些,都是你的意思。那么,他的意思呢?”
江玄胤微愕。
“你应该知道的,其实论聪慧,我们四人恐怕都不及他。他又怎么可能想不到自己即位会遭人反对?但他又清楚,你是一定会助他荣登九五的,那他会怎么做?”江暮玦有些惆怅,“铲除异己?还是收拢人心?”
江玄胤轻轻闭上双眼,依旧没有答话。
江暮玦眉眼低垂,低声说道:“何必这么急呢?应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的。”
江玄胤睁开眼,摇了摇头,微带苦涩地说道:“没有时间了。”
江暮玦身躯一震,眉眼间也是涌出丝丝缕缕的悲戚。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
终于,他敛去所有表情,正色开口道:“我会保持沉默。但有些人,我自己也拦不住。他们,恐怕会用自己的方法来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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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清凉寺回来,江忆染便开始着手北上之事了。
此去北地,主要有两件事。一件事,自然是早便打算好的,去寻找榣山秘境。另一件事,则是到长白山寻找辛蓦然的踪迹了。
按照计划,江忆染会先去寻榣山秘境,然后到锦州城与李焚翾、贺灵迁会合,共赴长白。
离上次去往北地还不到一年,想不到这么快便要故地重游,江忆染也甚是感慨。
更何况,此行恐怕便是揭开很多秘密的时候了,江忆染心中藏着些许期待,也含着些许抗拒。
对于真相,人心总是这般复杂。
至于同行的人,与同去清凉寺的一般无二,自然还是江栖梧、洛海棠还有滕文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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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江忆染准备北上之时,青州州府也是第一大城江夏来了几位特殊的客人。
荆王府藏襄厅之中,此刻赫然汇聚了不少人。
坐在正座首位之上的,自然便是荆王江风眠。在其身畔侍立的,正是其次子江疏寒。
而坐在其左手边一排位置上的,尽数是荆王府中的人物,算得上是江风眠的心腹。至于坐在其右手边一排位置上的,却正是来江夏的客人了。坐于首位的,正是当今大楚五皇子、受封蜀王的江晨瑜,依次下去三人,分别是身着大红袍的妖艳女子、姚舒文与阮明光。这大红袍的妖艳女子所坐位次在姚、阮二人之上,自然是因为她的身份——蜀王妃李缨宁。当然,她的另一重身份也同样是如雷贯耳——碧游岛岛主座下大弟子。碧游岛本身属于半出世、半入世,寻常百姓恐怕少有知道的,但稍有些修为的修行者却一定听过碧游岛,因为其岛主,是这天下少数几个地仙十八楼的修行者之一。
江晨瑜一行人不待在蜀地,却来了青州,自然是意味着,伐秦之战,即将拉开帷幕。
虽然现在明面上还没有人知道伐秦的具体安排,但其实大楚朝廷真正的核心成员已然知道了当今圣上的意思——荆襄及以南一线兵事尽数由五皇子江晨瑜掌控,荆襄以北兵事则由燕王江暮玦统领,力求呼应江晨瑜麾下之行动。
说白了,按照江玄胤的意思,此次伐秦,将由江晨瑜全权掌控。
既然如此,江晨瑜自然要早些到青州来。毕竟,东荆州属荆王麾下,兵员、粮草等的调动都要事先交接。
现在,他们便是在商谈伐秦的有关事宜,并且已然到了尾声。
江晨瑜非常有自信。
这种自信很明显地表现在商谈的过程中。
几乎有种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感觉。
但江风眠有些忧心忡忡。
尽管并未表现出来。
不管双方的态度情绪如何,有一件事却是已然是敲定无疑了。
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便是大军西进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