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鳞军继续前冲。
黑犀卫则向两侧分开。
从远处看,反倒像黑犀卫张开了黑色的口袋,要将龙鳞军吃掉。
两侧靠近龙鳞军的黑犀卫竟尔立时翻身下了马。他们的腕甲处一阵机簧动转,弹射出钩镰枪的事物。他们借下马之势,翻转手腕,钩镰枪或削或勾,瞬间斩断了马腿。两侧的龙鳞军纷纷落马,其中部分不防之下立时被收割掉了性命。然而还有一些,却是凶悍异常,虽然落了马,但依旧反应极快地拔出腰间佩剑御敌,电光火石间反杀黑犀卫。
斩马之计虽然奏效,却也只是纠缠住了部分的龙鳞军。众多龙鳞军依旧继续冲刺,甚至来到了城下。当先者停马持枪,徐徐揭下了面甲。面甲之下,赫然是妖异的红色眼眸,额间更有一道龙形符文。
竟然是江晨瑜亲至。
他抬头望向城头,露出睥睨的笑。
城头之上,杨思过和荣堪对视一眼,眸中皆是闪过一丝精光。
现在是个好机会。
他们和江晨瑜之间的距离,对于地仙境修行者来说,几乎便等同于面对面不到二十步。
擒贼先擒王。
若能趁此机会杀掉或是擒住江晨瑜,一切就会出现转机。
他们都很果断。
然而,转瞬之间,他们感到无奈。
因为有两道深沉而凝炼的气息锁定了他们。
这两道气息来自于江晨瑜身后,龙鳞军的队伍中。
江晨瑜到底不傻,荣堪他们的心思他又岂会不知。
看着荣堪两人眉眼间的无奈,江晨瑜感到源自霸道的满足。
他重新戴上面甲,策马转身而去。
龙鳞军紧随其后,分作三股。两股从侧边回阵,一股则再度撞入正与部分龙鳞军鏖战的黑犀卫之中。
实际上,与此同时,原本被黑犀卫撞散的楚军和白骨兵已然整顿完毕,从两侧迂回而进。
而且,那些浮在半空悠悠前行的阴兵,也已经无比接近,开始向城头飘荡而去。
至于秦国这边,则是严阵以待着。城墙之上,弩车分列,赫然是百造军中又一种强力器械——穿林打叶弓。修行者的数量比先前多了许多,显然是为了应付阴兵。
新的交锋又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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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老者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平静地望向封夜昙:“我不懂守城攻伐,那不是我要管的事。我现在要做的,只是毁掉这个阵。”
封夜昙蹙眉摇头:“冥顽不灵。”
话音落下,灰衣老者的脚底便是漾开一片金色漩涡,从其间探出两只金爪,向他的脚踝擒捉而去。
灰衣老者反应迅速,纵身跃起,长棍向下一点,灰意翻滚,将那金色漩涡击得粉碎。
然则,封夜昙却是如影随行,金光微晃间便是飞身来到了灰衣老者身后,屈掌成爪,猛地探出。灰衣老者回身单手竖棍,刚好低住封夜昙泛着金光的指爪。封夜昙眼眸中满是厉然与凛冽,周身的金光一重接着一重泛开,气势不断攀升。一击未成,被棍挡下,他干脆挟住长棍发力,仿佛要直接毁掉长棍。灰衣老者岂能让他如愿。他的右手拍在棍身上,过程中甚至掐出了一个诀法。长棍之上灰光激荡,现出繁花般的纹路,灰意如火般燃烧起来。封夜昙撤爪再出,绕过长棍,向前击出,灰衣老者以眼还眼,长棍径直往前。
金灰光芒交错,风雷激荡。
两道身影分开,皆是向后倒退。
封夜昙退了四步,灰衣老者退了十步。
封夜昙的衣衫上燃着些许灰火,但都只是浮在金光之外,被其随手两下便给拂灭了。
灰衣老者双肩鲜血淋漓,隐隐透着暗金光芒,伤势却是不轻。
封夜昙拍了拍手,神情淡漠道:“我也不愿与前辈再纠缠了,到此为止吧。”
灰衣老者轻轻咳嗽着,然而嘴角却是噙着笑:“巧的是,这同样是我的意思,我已经来到了我想到的位置上。”
封夜昙脸色一变,在一瞬间雷厉风行地出手。
远处因受伤一直在观望的纳兰落雪甚至在灰衣老者话到一半时,便是察觉到了什么,身形如雪飘,带起阵阵寒气,向灰衣老者掠去。
直到现在,封夜昙和纳兰落雪才发现,灰衣老者落脚处对应下方的阵法的位置上,赫然依附着一小簇灰火,宛如烛焰般摇曳着。
然而,他们已经来不及了。
早在说话的时候,灰衣老者就已经将长棍轻轻抛起。那长棍竟尔是轰然散开,化作点点灰色星芒悬浮四周。
紧接着,他掐出一个诀法,星芒顿时随着他的双手聚拢于身前一点。
下一秒,他的身形便是开始消散,化作一道道灰色焰芒汇入那凝聚出的一点星芒中。
当他带着无憾的微笑彻底烟消云散时,纳兰落雪和封夜昙离其都尚有数丈之遥。
而那一点星芒则是悠悠坠落。
星芒坠落的速度看起来十分缓慢,实则有如梦幻泡影,呼吸之间便落在了那一小簇灰火上。
就仿佛投石入水。
就仿佛星火燃野。
无尽的威势在瞬间激荡开来。
一圈圈的灰色波浪无限地泛开,冲击在阵法上,更裹挟着熊熊燃烧的灰火,撕裂周围的雨幕。
根本来不及挽救。
大阵如同碎裂的镜子般浮现出裂纹。
最终,只听“叮”的一声,一道灰色光柱直冲云霄而去,阵法也是彻底得被毁去。
阴气、寒气、鬼气,在瞬间消散。
幽魂、寒甲、白骨,尽数归于虚无。
就好像从幽冥重新回到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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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法的消散,给楚军带去了些许的慌乱。
这种慌乱是局部的、是暂时的,却给秦军带去了喘息之机。
城头原本正疲于应付如浪潮般涌来的楚军、白骨兵和阴兵的汤挽星等人总算得以短暂休整。
汤挽星望着那道灰色光柱,并不言语,只是深深一礼。
然后是荣堪。
然后是杨思过。
然后是城头的所有人。
一礼送君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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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然回归阵中的江晨瑜此刻甚至还没来得及卸甲。
他停住马,望向半空破碎的阵法和灰色光柱,微微眯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