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樱花庄,私立樱丘轻音部的几位少女,正在客厅与悠沐碧、东山柰柰闲聊。
还有一个没见过的女学生,大概是今年新入部的学妹。
村上悠偶尔听悠沐碧谈起过这件事。
她们大包小包的乐器除了架子鼓都摆放在客厅一角,正在商量明天,也就是周五,去哪里的街头表演。
村上悠点头打过招呼后,坐在自己直播用的电脑前。
先查看川端编辑的回复,确认摇曳旅行后二十页的分镜和线稿都没问题后,拿出中野爱衣送他的数位屏。
调整好高度和位置,熟悉了一番软件后,从第一页开始,埋头大画特画。
中途猫儿弓着身子,跳到他膝盖上,怡然自得地在这安了窝,睡起觉来。
等他再次注意四周时,客厅里一个人也没有,电脑桌边放了咖啡,还有一些零食。
右手习惯性地捏捏脖子,抬起左手,1235。
写小说的时候,灵感时有时无,断断续续。现在画漫画,剧本和分镜都确定好的情况下,一旦画起来,竟然忘记了时间。
五十页正文,两页彩色插画,还有一页目录。
总计五十三页,尽管只有线条,插画没有上色,正文也没有填充黑色。
但岛国最强轻小说作家漫画家之家!!!再次竞争的时候,尝试参赛,说不定能抬高自己作为轻小说家的地位也不一定。
村上悠喝着咖啡,抚摸着猫儿越来越柔顺的毛发,想着这个那个,放空大脑。
接下来,他准备一鼓作气把这个月的任务全部完成。
短时间不睡,对他来说,没有任何问题。
况且在这十月的第一天,不,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也没什么区别,把这个月所有的任务完成,能让他重温从前:假期作业提前完成,成就感与空虚感交杂的异样心情。
“还没睡吗?”佐仓铃音穿着深海色长袖丝绸睡衣,走进客厅。
女人的睡衣不可思议,宽松又好像贴身,这让她身材显得玲珑又丰润。
“还有一点。你呢,怎么还没睡?””村上悠椅子转了半圈,和她面对面。
猫儿打了一个哈欠,然后继续睡。
“上厕所,正准备睡呢。”她凑到村上悠身前,看着数位屏,“需要帮忙吗?”
“嗯?”
“不要瞧不起我,填充黑色还是会的呀!”
“不是这个,”村上悠放下咖啡杯,“好端端地怎么帮我?直播的时候不还看我不顺眼吗?”
佐仓小姐给了他一个的白眼。
“让开。”
她想伸手去抱猫,但猫却不领情,立马跳开,钻回自己的小窝里。
佐仓小姐一边在椅子上坐下,一边愤愤不平地骂道:“是我把你带回来的!没良心的家伙!”
说完,她拿起笔,先是研究了一番,然后给角色的头发填充上黑色。
“是这样吧?”
站在椅子边的村上悠看了一眼,拿过笔。
“这里,加一点渐变这里,画上明暗交界线,高光阴影,这样就你在听吗?”
“啊?啊!在在在,你画的真好啊。”佐仓小姐目光从村上悠的嘴唇上离开。
等静下心,她才认真打量村上悠改良后的头发。
“人物的头发都要这样画吗?”
“旅行类的题材,读者可能注意不到,但一旦少了光线,给人的感官就大大不同,景色也不生动了。”
“但感觉好费时间啊。”
“工作上的事,没有费不费时间的说法。”
“哦。对了,我听说漫画家都有很多助手,”佐仓小姐仰起小脸,“我给你做助手吧?怎么样?”
村上悠笑道:“人气声优做助手,我可没多么钱。”
佐仓小姐伸手拍了他一下,又把笔拿过去,给另一个格子里的人物头发填充颜色。
“这次怎么样?”她骄傲地说。
尽管被这家伙迷惑,但大概的东西还是记住了,再加上有基础,很容易就还原出来。
“这次佐仓绫音站的位置又不同,你得在这里加渐变。”
“好烦啊。”佐仓小姐气恼地用额头,撞了她脑门前的村上悠的胸口一下,“而且怎么可能记住每次位置时的光线角度啊!”
角落里的猫儿叫了一声。
猫的语言很奇特,很难直接转换成人类语言,经过村上悠的加工后,大概意思是:
“你们好吵啊,能不能让我好好睡个觉。”
“画漫画没你平时画着玩那么容易。”村上悠捉弄道,“你知道漫画家的标配是什么吗?”
“畅销漫画书,还有好的设备?”
“是女性时装杂志。”
佐仓小姐干涸而小巧的嘴唇微微张着:“为什么?难道都是跟你一样的变态?”
“为了给女角色的衣服穿搭取材。”说完,村上悠姑且解释一句,“我没有时装杂志,无论男女。”
“这样啊,每一行果然都不容易呢。”佐仓小姐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怪不得这些角色的便服都这么熟悉,仔细看看,不都是我们平时的穿搭吗?”
“是啊。现实就是创作者任取任求的素材库。”
“那,画那种漫画的人,也会取材?”
“大概。”村上悠也不确定,“漫画家与助手里,不就有男主角为了画好那种情节,想从女助手身上取材的情节。”
“那只是单纯的好色!”
“上面不也说了,在取材之后,画出了受欢迎的情节吗?多少有点用处吧。”
“你什么意思?”
佐仓小姐捂着自己睡衣领口,一脸警觉。
“你做漫画家的理由,不会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吧?以后画到我们去泡温泉之类,真的让我们泡在池子里给你取材?!”
“虽然理由同样很荒唐,但不是这方面。况且,”村上悠伸出一根食指,敲敲自己太阳穴,“你什么样子,我已经取材好了。”
“你!立马给我忘掉!”
话是这样说,村上悠知道她没有真的生气。
在这个湿气加重,起风了的秋夜,佐仓小姐的声音轻到只给他一个人听的程度。
“佐仓,你看过川端康成的雪国吗?”
“那个开头第一句是穿过隧道,就是雪国?”
从她表情,可以得出她并没有看过。
只是像很多人听过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一样对作品只知道世人熟知那句。
开始下雨了,外面。
猫儿舒适地调整睡姿。
杏杏猛地睁开眼,望着窗外下得稀里哗啦的雨看了半响,然后又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重新趴下,尾巴一摇一晃。
“原话是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
“嗯?”佐仓小姐说,“你在届不到的爱恋第三卷第二章里,就有一句穿过区与区的交界,便是世田谷区。你抄袭!”
村上悠笑道:“写小说怎么能说抄袭呢?借鉴、引用,再不行,致敬也可以。”
“狡辩!”佐仓小姐抿嘴笑起来。
风声越来越响,雨打在落地窗上的声音也不小。
村上悠看时间不早,让她拉起来,自己重新坐下,拿起笔开始给画上色。
“你还没说完的呢?好好的,突然提起什么雪国?”佐仓小姐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他旁边。
“里面有一个情节。”
“嗯?”佐仓小姐用鼻音问道。
她似乎更享受此时此刻的莫名气氛,对什么雪国,什么川端康成,统统不感兴趣。
“男主人公岛村在第二次前往雪国时,再次遇到艺伎驹子。他伸出食指,对驹子说:它最记得你呢。”
“什么意思?”她问。
“大概,岛村哪怕隔了很久,仍然记得抚摸时的手感。”
听完这话,佐仓小姐逐渐把眼睛瞪得老大,表情一度让人发笑。总之,不管是精致女青年,还是人气女声优,都不该作出的表情。
“你变态!你变态!你变态!”
“画稿,小心画稿!”
和外面雨水一般急的小拳头,不断落在村上悠身上。
好一会儿,佐仓小姐才气喘吁吁地停下,红着脸说:
“大变态!什么岛村,什么村上,名字里带村的,都不是好东西!”
“你说我变态就算了,岛村不一样,他可是若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笔下的男主人公,他是艺术。”
“狗屁艺术!就是变态!”
“得,得,我是变态,岛村是变态,川端康成也是变态,所有男人都是变态。”
“不,就你一个人是变态。”
村上悠笑道:“还不是你说了算。”
佐仓小姐满意地伏在桌上,凝视村上悠认真给角色上色。
过了一会,就在她要睡着的时候,她然想起来:两个人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提起雪国来着?
樱花庄外雨密风急,没等她想清楚,就已经睡过去了。
过了一会儿,猫儿也终于发出均匀的呼吸,杏杏的尾巴不知什么时候不再晃动。
村上悠找了毯子给她盖上,仍然在夜色中俯首工作。
十月二日,晴,周五,昨晚的雨已经停了,但风还是很大。
“村上君,昨天晚上什么时候睡的?”东山奈奈一边刷牙,一边问。
“三点。”
“为什么睡那么晚?”中野爱衣停下擦脸的动作,“月刊的话,还有很多时间吧。”
“工作量不多,就想着干脆一次解决,接下来一个月可以不用再烦这件事。”
“这样啊。但也要注意身体哦。要不要我给你冲泡一杯咖啡?”
“不用那么麻烦。”
“今天就不要骑摩托车了吧?在电车上休息一会儿。”中野爱衣一面嘱托,一面侧着脸,对着镜子把发夹夹在左耳上方。
这不经意的动作,非常自然地散发出她特有的温柔气息,如同二十岁出头的母亲,在抚摸自己刚出生的婴儿。
包容间带着性感的一面。
“好。”村上悠点头。
“早上好。”佐仓铃音打着哈欠,一摇一晃地走进洗漱室。
“铃音,怎么了?昨晚下雨没睡好吗?”中野爱衣关心道。
“昨晚下雨了吗?”佐仓铃音给牙刷挤了牙膏,有一下没一下地刷着。
东山柰柰双手抱胸,努嘴肯定道:“铃音昨晚肯定又在被窝里偷偷做了坏事情。”
“坏事情?”悠沐碧疑惑地问。
“嗯?”中野爱衣也一脸疑惑。
佐仓小姐把牙刷含在嘴里,就去捏东山柰柰的脸。
“啊!”
“别跑!”
“小心点,地上撒了水,别滑倒啦!”
“铃音姐!我的凳子!我还要用呢!”
“喂。”
一群人吵吵闹闹,等村上悠脱掉被牙膏弄脏的衣服,换上黑色衬衫,才总算出了门。
十月番开始放送,村上悠参演的动画,凡是有开播宣传活动的,不管他戏份多少,出场前后,都有他的份。
虽然活动出场的酬劳,比之前上涨很多,但考虑到他正火热的人气,对于资本来说,仍然是最好、最划得来的选择。
忙忙碌碌一天,到了晚上,吃完晚饭后,村上悠坐上电车,准备和岛崎信长他们去喝酒。
也许是白天刮了台风的原因,天空中明明已经看不到太阳,却仍是橙红一片。
到了银座数寄屋,走进他们常去一家店。
岛崎信长和内田雄马已经在等他。
三人坐在吧台前喝酒,和打算重新装修店面的店主闲聊。
“为什么,现在不是很好吗?”岛崎信长说。
“不好不好。”店长直摇头,“现在消费更多的是年轻人,我这家店的装修不符合他们的风格。”
“嗯,如果现代化一点,简约一些,再私密一些,应该会有更多客人上门。”内田雄马倒是很赞同。
“我感觉挺好的。”岛崎信长问村上悠,“村上,你感觉呢?”
“装修一下也不错,要么现代化,要么古色古香,最怕的是没特色。”村上悠把杯子里的玛歌堡红酒往嘴里一含。
市川春子因为宝石之国大卖,送给他的这瓶红酒,味道的确不赖。
醇厚圆润的口感,沁人心脾。
这酒原本也打算送给中野爱衣,但因为毛衣品酒录制太慢,送酒的又太多,她就让他拿着和朋友一起喝掉算了。
“村上桑说的很有道理,现在就怕没有特色。”店长拿起酒瓶,给村上悠斟酒,血一样的朱红色,倘入又圆又大的葡萄酒杯。
“谢谢。”村上悠把杯子拿到鼻下,能闻到醇香。
三人外加一个店长,把玛歌堡喝光后,才离店。
天色已经全部黑了。
“下次去浅草寺那边的一家店吧,听说有三味线表演。”内田雄马被风一吹,在店里没反应的脸,反而通红起来。
“听起来高端,但欣赏不来呀。”岛崎信长面色如常,只是情绪有些高昂。
“要的是那个氛围,我请客!”
“你早说啊,我最喜欢三味线了!”
“得了吧你!”
“哈哈哈!”
和他们告别后,村上悠独自走路去皇居,赏夜景的同时,准备给自己摇曳旅行取材。
皇居外苑也是著名的免费景点,内苑则要提前预约。
这次兴之所至的取材之旅不用说,过了参观时间,进不去,倒是看到不少围着皇居外夜跑的人。
去而不得,结果看到这旅游书上没写的场景,这一幕,也可以画进漫画。
现实就是创作者任取任求的素材库。
在二重桥站,他搭车回了樱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