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酒会,村上悠心绪都很糟,连和人说话都心不在焉。
好在他原本就这模样,除了附田祐斗有所察觉,没有人发现异常。
回到樱花庄,他把鹦鹉送去浅草寺。
随着中野妈妈对鹦鹉的越来越熟悉,其实他已经不需要再跟着跑过去。
但他今天想出去走走,又没想好去什么地方,干脆就去浅草寺。
中野妈妈把一只只乖巧的鹦鹉放进笼子,嘴里哼着歌。
村上悠坐在收银台后面,仰躺在软椅上。
桌面上原本朴素的花不见了,明明春天才开放的水仙花被摆在上面。
“最近有什么高兴的事吗?”他问。
“啊啦,”中野妈妈少女一般地用手虚掩嘴,“被村上君你发现了呢。”
他解释:“一般人在哼歌的时候,心情都不错。”
“其实也没什么。和几个朋友约好十五号那天,坐夜景巴适巴士,去看灯光下的枫叶。”
“很不错嘛。”
“要不要帮你也订票?旅行社说,每年都会有很多学生参加,也不全是我们这样的中年人。”
“最近工作很忙,没有时间。”村上悠把双手枕在脑后,让自己完全放松下来。
“一直工作会烦,一直旅游也没兴致。只有工作了,才会感觉旅游有趣只有旅游,才能体会到工作的艰辛、充实和值得。”
“有道理。”
“所以要不要给自己放个假?叫上爱衣一起。听她说,你的拍照技术很好。”
“她们最近有去镰仓的打算。”
“这样啊。”中野妈妈面带微笑,点了一下头,“那我就不操心你们的事了。年轻人和年轻人一起玩会更自在一些。”
她又继续把鹦鹉放进笼子,又一一加水添食,最后挂上对应的信息牌。
忙完这些,店里放起滨崎步的歌,音量很轻。
“最近怎么了?有什么烦心的事情吗?”
“为什么这样说?”村上悠奇怪地问。
中野妈妈笑着说:“刚才你走神的时候,眼神很呆,没有神采。”
“在为人际关系烦恼。”
“人际关系啊,的确是一个很难处理的事情。不管别人怎么样,自己先做一个温柔的人吧。”
“有您这样的母亲,难怪中野她会变得这么温柔。”
中野妈妈好笑地反问:“那孩子温柔吗?”
“不温柔吗?”
“她对村上君你当然温柔,对其他人只是有礼貌而已。温柔和有礼貌是有区别的。”
“她对我可算不上温柔。”
中野妈妈意味深长地“啊”了一声,点点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有客人上门,她走过去接待。村上悠视线看着她给客人演示每只鹦鹉的特点,大脑却在滨崎步的歌声中走神。
“嗡”
他倦怠地把手机拿出来。
种田:这里比我想象中要稍微出名一点,白天还是有些游客的
种田:到了晚上总是会忽然起风,我怀疑是幽灵
种田:不过幽灵也会来参拜吗?真是奇怪
种田:十一月了,见不到你,很寂寞
客人拿着一只会说“差劲!”“别碰我美丽的身体!”的鹦鹉,喜笑颜开地走了。
中野妈妈把钱递给村上悠,村上悠收起手机,把钱放进收银台。
“还在烦恼吗?”
“是啊。”
“人际关系,轻易说什么,一般人也很难做到。
那就试试以作为标准。这样,会不会比第一个好办一些?”
“晚上后悔?”
“就是睡觉之前,突然对自己白天太冷淡感到后悔。如果这样,就继续委屈自己,装出友好的样子
后悔太礼貌,感觉对方实在太难相处,那就冷淡一点。总之,就看自己时候会不会后悔。”
“但既然已经冷淡对待了,第二天的礼貌还有意义吗?”村上悠问。
中野妈妈也感觉自己刚才一段话,的确有些天真。但为了安慰村上悠,她继续说:
“总之就是不要让自己后悔。在决定怎么对待一个人之前,如果做不到小说里人物一样酷合得来就合,合不来就给脸色,那就认真考虑,再认真考虑。”
随后她带着的语气叹道:
“我们这些不酷的人,只能这样了。没有其他办法,村上君。”
“总之就是不要后悔?”村上悠确认。
中野妈妈点头,肯定:“不要后悔。”
镰仓,去后悔,还是不去后悔呢?
他突然想起十月八日的凌晨两点。
“那你还能像现在这样,我说想见你,你就半夜赶来见我吗?”
想起做完手术后的当天晚上,她见到他,说的第一句话。
“我还以为,手术一做完,你就不来了。”
还有刚才的line。
“十一月了,见不到你,很寂寞”
只有去了。
自己,现在的自己,十一月的自己,2015年的自己,对这个决定绝对不会后悔。
至于将来会不会后悔,就算他现在说不会,但到时候是什么情况,谁也说不好。
也不需要估计将来,现在自己认为不会后悔就行了。
到时候真后悔了,那也是2016年的村上悠,20117年的村上悠,他们该烦恼的事。
做自己当前感觉不会后悔的事就行。
要不然还能怎么样?
总不能继续在这泥潭里进退两难吧?
“谢谢。”村上悠由衷地感谢。
中野妈妈反而被他的一本正经弄的一懵,连忙说:
“我也是瞎说,自己还烦恼着呢。街对面卖明信片的女人,有事没事就来店里闲聊。
她那个人声音又尖又大,还喜欢说各种别人的坏话,我还不知道怎么和她相处呢。”
村上悠笑道:“简单啊,把她的店买下来,让她离开浅草寺不就行了。”
“那你的事也简单,干脆把事务所买下来,把不喜欢的人全部开除算了。”中野妈妈以同样的玩笑反击。
“好主意。”村上悠抚掌笑道。
中野妈妈摇摇头,充满长辈对调皮孩子的无奈。
村上悠告辞离开,骑摩托车返回樱花庄。
镰仓是要去,但不是现在。
比起去看望,他更想让种田梨纱回来,带着癌症也击不垮的自信,绝世美女的风采回来。
就像水籁祈化了妆,仍然面不改色地对人说:“这就是我的素颜。”
就是这样的自信,这样的酷。
啊,弄错了,这是他小说里的事。是水濑祈,不是水籁祈。
为了让种田梨纱重新回到东京都,自己得做点什么才行。
小泽事务所基本已经放弃给种田梨纱资源,那就需要有新的事务所愿意推她。
没有制作组愿意请她配音,那就需要愿意的制作组。
工作暂停,经济无法独立,那就需要新的、合适的工作。
事务所、摇曳露营、漫画助手。
最后一个什么时候都可以,等把前两个搞定,就去镰仓。
村上悠拿定主意,下定决心。
至于这样做,会不会有结果,结局又是怎样,一切都无法预知。
但不管怎么说,至少现在,事情开始的时候,是心甘情愿,自在而快乐的。
在这个枫叶慢慢进入变色期的时节,白云细长,天空一碧如洗。
路边花坛各种耐寒的小花盛开,榉树的果实撒了一地。
正如并非夏去秋才至,秋天的最后一个月,冬天其实也已经来了。
迈入十一月,藤田安康即将退休的消息,果然传扬开来,上下议论纷纷。
这事和大部分声优没有直接的利益关系,主要是那些事务所员工。
课长想升部长,部长想当董事,这在平时需要积累年资和做出贡献,而现在只需要站对位置,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完成。
虽然有失败的可能,但想顺风而上的人也不少。
大西纱织也找到村上悠。
“村上前辈!我们站谁?”
“和你有什么关系?”村上悠奇怪地问。
虽说在岛国一人升官鸡犬飞升是基本,但那也得自带翅膀,也就是管理层起步。
像大西纱织这样的新人声优,和一线业务员没什么区别,加点薪水已经了不起了。
更何况,声优不担任事务所任何职位。
两者的关系,说白了就是事务所给声优资源,而声优给事务所赚钱。
本身从事务所是拿不到半枚一日元硬币的。
“诶”大西纱织发出失落的声音,“可是我听说,钉宫桑也在竞争社长的位置啊。我们身为她的后辈,不应该主动帮忙吗?”
“你能帮什么忙?”
“我愿意贡献我全部的力量!”大西纱织一脸坚定地望着村上悠。
她至今仍然记得,正因为当初的180度鞠躬,才有了她“小村上”的今天。
关键时刻,就要表明决心!
“全部力量?”村上悠看她还算知恩图报,姑且问了一句:“你有多少钱?”
“钱?嗯”大西纱织想了想,“一直出去玩,还要买游戏,这一年大概存了一百万日元。”
“一百万日元你凑什么热闹?好好准备一月动画的试音会,才是你该做的事情。”
“诶”这次是不满。
她双手像是在玩击掌游戏一样,频率相当快地拍打村上悠肩膀,撒娇道:
“前辈!村上前辈!一百万日元已经不少了!我还是新人啊!”
村上悠挥挥手,示意她离自己远一点。
“可是前辈,万一钉宫桑输了怎么办?我们会不会被赶出事务所?还是成为西北那个家伙的部下?”
“部下?你是打算成为一般社员?”
“还真别说,前辈,你知道我想成为声优之前的就职方向是什么吗?”
“说。”
“秘书!”
“噢。”
“前辈!我要生气咯!”
托佐仓小姐的福,现在村上悠身边的人,都知道他说“噢”,是不想搭理人了。
关于社长这件事,村上悠也有所准备。
他找到811为了宣传,主动给他办理的银行卡可以直接购买彩票,中奖后奖金也会直接打进卡里。
原本只是银行为了让更多人办理储蓄卡的一种手段,倒是方便了村上悠。
十一月六日,十一月的第一个周五,芳文社举办的漫画新人赏公布结果。
摇曳旅行没有意外的获得金奖。
可惜没有奖金,集英社的新人赏倒是有100万日元。
不过精英社毕竟是集英社,就连声优界的声优们,都以能出演其旗下漫画杂志周刊少年的主角为荣。
当然也不是什么好处也没有。
至少村上悠在九日周一的这天,看到最新的周刊上,东山奈央和佐仓绫音站在天桥上的场景,被用作了封面。
另外单行本也在制作中。
一边翻看漫画,一边走进e:0的演播室。
他配音的怠惰明明要等到十五话才出场,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会被邀请来做节目。
“村上桑!”水籁祈朝他打招呼。
“下午好。”
“我也买了最新一期的漫画。”
“对自己的角色感觉怎么样?”村上悠问她。
“有一点点小要求。”
“尽管说。”村上悠在待会儿要直播的位置坐下。
他的椅子在最左边,水籁祈中间,还有一位声优还没来,不知道是谁。
“就是这里。”
水籁祈把自己村上悠的漫画打开,翻到摇曳旅行的那页。
她指着水濑祈人物角色介绍喜好。
村上悠写的是米饭和购物券。
“有什么问题吗?”
水籁祈喜欢大米和购物券这类过于现实的东西,也是上过推特热搜的事情。
因此还被黑粉嘲讽:“怎么不直接报银行卡账号,问粉丝要钱。”
“喜好上什么最好都不要写,要无欲无求。和我百科上介绍要一样。”水籁祈食指划掉米饭、购物券几个字。
“百科?”
“嗯。村上桑你的喜好上,写的是”
她伸出小小的右手,用左手把一根根手指按在掌心。
“女人、女人的腿、人妻,还有书。”
“这谁写的?”
“所有人都可以编辑啊。”
女人、女人的腿和书就算了,人妻是哪门子误会。
他回到原来的话题:“下一期我会把人物喜好改成:无欲无求本人要求?”
“诶?骗人吧?”
“村上桑一看就在逗你玩啊,水籁桑。”第三位声优小林裕介笑着走过来。
“我是说真的。”
“一听就是真的呀,怎么会是在逗人玩呢?”
“诶?”小林裕介困惑了。
“小林桑,”水籁祈神色认真,“你今天是脑袋不清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