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建业不能理解。

他实在是理解不了大哥脑袋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那个约定，都可以说是几辈子以前的事了，现在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大哥为什么还要抓住这个约定不放？

“可那毕竟是小勇的爷爷......”看到大哥突然瞪向自己的眼神，他连忙停住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爸，二叔，你俩聊什么呢，聊得这么起劲？”郭勇端着茶壶走了过来，给二人放在桌子上的茶杯倒满了水。

“瞎聊了一会，其实也没说什么。”郭建业僵硬的笑了笑，从椅子上坐起身，将手伸向刚倒上水的茶杯。

“瞎聊？”郭勇放下手中的茶壶，顺势坐到了郭建业身边，很是随意的问道：“可是我怎么听见二叔你提起我爷爷了？”

“难道是......你们找到了我爷爷？”郭勇压抑着自己激动的声音，期待的看向自己的二叔。这么些年，他一直期盼着，期盼着有一天能够将爷爷找回来。

郭建业没有回答他，而是转头看向了郭建成。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己侄子的问题，如果不是这个“约定”，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告诉郭勇，告诉他他的爷爷还在，正如他告诉自己的儿子那样。

郭勇同样看向了自己的父亲，目光中，闪烁着期待。

直视着儿子充满期待的眼睛，郭建成摇了摇头，面色平静的说道：“没有，你爷爷他失踪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说找到就找到。”

“可是我之前在门外听到了你们说什么老三和爷爷，也听见了你们说爷爷在他那里！”郭勇不解的看向父亲，语声中充满了激动。是的，他刚才在门外就听到了几人的对话，虽然听得不是很全，但是有一句话，他还是清清楚楚的听在了耳里。

“父亲，在他那里！”

即便儿子是那样的盯着自己，郭建成的脸色依旧很平静。他知道儿子与自己父亲的关系，更知道郭勇是多么的想要再见到他的爷爷，但是这个消息，他没办法告诉他，更不能告诉他，正如他不能原谅自己三弟的原因一样。

束缚住他的，并不是那简简单单随口定下的约定，而是那像藕丝一样缠绕在一起割不断的亲情。他不能说，因为只要他开口，就会给自己的亲人带来万般不幸。

他不想不幸降临到自己至亲至爱的人身上。

郭建成张开了嘴，淡淡的说道：“没有，是你听错了。”

“......”

父亲就这样平静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而郭勇，也同样看着自己的父亲，只不过他眼睛中的，不是平静，是疑惑，也是质问。

“小勇，确实是你听错了。”

郭建业率先打破了父子间的对峙，他轻拍了拍侄儿的肩膀，说道：“是，我们是提起了你爷爷，但并不是你所听到的那样。你刚才在门外，所以有些话可能你没有听清，没有听完整。”

听到二叔也这样说，郭勇的心开始动摇了起来。他将头转了过去，看向郭建业，想要听他到底要说什么。

“我们说的，是你爷爷之前留下来的一样东西。”

“东西？”郭勇瞪大了眼睛。“什么东西？”

郭建业看向自己的大哥，眼神里带着询问，似乎是在问他「我到底该不该说？」。其实他看向大哥的目的，是为了思考，思考着自己该怎么圆这个谎，当然，如果大哥能帮他回答了的话，那就更好不过了。

郭建成叹口气，摇了摇头，说道：“是一本书。”

“一本书？”

“没错，是一本书。”郭建业用同样的答案回答了侄子的这个问题。只是片刻，他就想明白了大哥这么说的原因，因为以前的时候，父亲总是随身装着一本很奇怪的书。

“一本书值得你们探讨这么半天！一本书......”

“菜来了！”随着一声吆喝，李兰萍端着一锅砂锅烩菜从里屋走了出来。

“怎么了这是？”看着站起的儿子，李兰萍纳闷的问道：“我刚才还听你们说话说得好好的，现在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是不是我打断你们了？”

“没......没有，妈。”郭勇摇了摇头，坐了下去。

李兰萍的这一声确实是打断了他本来要说的话，但却因为这下打断，让他想起了陈肇功之前向他提起过的观天经。那部观天经，便是一本书，而这本书，则恰恰就在他爷爷的手里。

注意到嫂子也在“询问”自己，郭建业笑了笑，说道：“没有，嫂子，我们正好刚聊完。”

“那正好。”李兰萍将砂锅放在餐桌中央，轻轻搓了搓手，“那你们赶紧去洗洗手，准备吃饭。小勇，你先去把衣服换了。”

“欸！”

午饭很丰盛，明明只有四个人，李兰萍却做了足足近八个人的菜。除了那一锅烩菜外，醋溜排骨，干炸里脊，剁椒鱼头，孜然羊肉，水煮肉片，还有唯一一道可以算得上是素菜的腰果虾仁。

这整整一桌菜，可都是郭勇最爱吃的。看着一道道可人又美味的菜肴端上来，他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动筷子，该将筷子先伸向哪一道菜才好。直到这一刻，他才理解到翻牌子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当然，郭建成和郭建业也吃得很香，只不过就是觉得有点油大。

饭后茶余，几个人坐在了沙发上，郭建成随意的问道：“小勇啊，听说你去了市里的电视台，还当了一个主持人？”

来电视台工作的事，他还是听大哥说起的。

“嗯......”郭勇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也不算是主持人，就是广播频道的一个小主播而已。”

他跟家里人说过自己在电视台工作，却从未提起过自己早已被辞退了的这件事。

“主持的是哪个频道的哪个节目？二叔回去也听听。”

“这个......”郭勇挠了挠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怎么了，儿子，难不成还害羞了？”李兰萍在一旁笑道。

“快说说，妈还不知道你主持的是哪个节目了。”

郭勇抿了抿嘴，坐起身看向母亲，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妈，其实我......”

“辞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