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父亲？”唐真问道。

“这只是一种说法吧，你虽然有我的血脉，但不是我生下来的。”男人想了想，说道。

“人界的世界之子和魔界和天界的不同，作为世界意志的载体，你一开始只是一个虚无的能量体，没有肉身，甚至连思考都不一定有，按照正常情况来说，你应该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获得神智和肉身吧。所以我把我的血肉分给了你一部分，依靠我的魔力和血肉，你才得以拥有一具肉身。”男人说道。

唐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他有些疑惑，既然这具身体是眼前的这个男人赋予他的，那么在他小时候因为车祸死去的父母，又是谁呢？

“如果你是我的父亲的话，那我记忆中的父母是谁呢？小玉又是谁呢？”

唐真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注意到了，男人的脸，有了几分落寞的神情。

“他们虽然不是你的亲生父母，但是确实是小玉的父母。当年我把你寄样在他们家之后，却没有料到，他们两个竟然会出意外，好在我留了后手，让老韦去照顾你们，这是我的疏忽，不过让我很欣慰的是，你们两很坚强。”男人的眼睛中露出了一丝温情。

唐真默默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不知道为何，他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股孤独感。

魔化的唐真虽然陷入了暴走，但是那一部分仍然清醒的神智，却很忠实地记录下了外面所发生的一切，恐怕克莉丝汀也不清楚，此时的唐真，已经记起了外面所发生的一切，他也知晓了，自己身份的真相。

世界之子……这就是他真正的身份。

这本应该是一个让他欢欣鼓舞的身份，这就代表着，他有着足够的实力，去做任何他所想做的事情。

在人界，他就是最强的。

但是在这一刻，唐真却希望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了。

他和小玉并没有血缘关系，唯一和他血脉相同的人，也只是一个灵体，这个事实似乎切断了唐真和尘世的联系，让他感觉自己成为了一个非人的存在。

这很矛盾，恐怕自己要用很长的一段时间，来接受，消化这个事实吧。

“所以，你是什么人呢？”唐真从沉思中回到现实，向男人问道。

“我吗？我叫唐玄，是你在人界的‘父亲’的父亲。”唐玄的脸，露出了笑容。

唐真再一次被震撼了。

原来他错了。

他并没有与人界切断联系，这个世界依然有人，和他有着联系。

小玉仍旧是他的亲人，只不过，似乎变成了侄女？

注意到了唐真心情的变化，唐玄明显松了一口气。就算眼前的少年是世界之子，但在他的眼里，他仍旧是一个小孩罢了。

“能跟我说说你的故事吗？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唐真问道。

漆黑如镜的湖面，唐玄露出了一丝苦笑。

“现在说这些，有些迟了。”

“我不过是一缕神识而已，在经历了天界发生的事情后，不久之后，我的力量就会耗尽，我也就此消散了。这些年来我一直住在你的意识之中，为你平衡你力量中的混沌，这湖面之下，即是你的魔性，而这片白色的空间，则是你人性和神性。人界之子诞生于混沌，只有将魔性和神性混合在一起，才能发挥出力量，同时，这股力量并不稳定，且很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这就是我在这里的原因，身处魔界的，真正的‘我’，恐怕还会卷土重来吧。”

唐真有些吃惊：“你是说，你的本体，现在正在魔界吗？”

“没错。”唐玄苦笑道，“在魔界发生的一些事情，让原来的我性情大变，魔界的魔性入侵了他的神智，让他变得极端且疯狂。我是在他没有完全被魔性侵蚀之前分出来的神识，我必须阻止我自己，但是对于一缕神识来说，这还是太勉强了。这个时候我想到了你。你是人界的世界之子，是这个世界的意志，也是这个世界的希望，我能依靠的，只有你的力量了。”

魔界……

之前发生的种种渐渐连接在了一起，那个藏在所有事件背后人，也浮出了水面。

唐真默默地看向唐玄，有些事情，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怎么了，不高兴吗？”唐玄温和地笑了笑，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透明，能够支撑他这缕意识继续存在的力量，已经不多了。

“我只是在想，我的过去和现在，好像都在你和魔界的那个你的安排之下，无论是我过去的身份和家人，还是之后的天界之行，都是顺着你们的想法进行的，这让我有点不爽……”

“哈哈哈，我还以为你在想什么呢。”唐玄先是愣了一愣，然后开怀大笑起来。

“虽然说我是世界之子，但是我现在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所谓的世界的意志啊，我现在也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而已，有点烦恼怎么了？”唐真有些不服气。

“没有，我没有嘲笑你。”唐玄笑着摆了摆手，“确实如你所说，你之前的人生，都在我们的设想之下，我通过操控你的身份保护你，而真正的‘我’则靠着他的布局，在各个意想不到的地方布下天罗地网，企图支配你。”

“但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那个天界来的女孩不论是我还是魔界的我，都没有料到她有如此顽强的力量，她不仅救了她自己，还救赎了你，遇见她之后的人生，是完全属于你的人生，你大可以这么认为。”

“如果说之前我过度的保护让你产生不快的话，我向你道歉。”唐玄看着唐真说道，身体已经接近完全透明，“你对于我来说就像是孩子一样，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让你卷入这些事情中来，直到你完全继承了世界的意志。但是之后的路，就只能你自己走了，我也看不到了。”

唐真听着唐玄的话语，为数不多的有关他的记忆渐渐浮现。

记忆中，他总是在自己最危险的时候出现，将力量给予他，又总是在他产生想要杀人的念头时，将力量压制下去。

别人可能会觉得这只是唐玄在为了防止唐真的力量失控，但是在唐真看来，这不过是一个父亲，不想让孩子误入歧途吧。

“有什么办法，能让你不消失吗？”看着唐玄半透明的身体，唐真的心里忽然有些难受，毕竟站在他眼前的，是他的亲生父亲。

“没有啊，说到底，我也只是一个侥幸逃离本体的神识而已，现在那个女孩给你的神性已经足够让你制衡自己的力量了，我的使命也完成了。”唐玄说道，尽管脸笑着，但是他的眼底，也藏着浓浓的不舍。

真相来的突然，分别也来的突然。

唐真忽然发现，自己之前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和一个对自己很重要的人，如此正式的告别。

该做什么，该说些什么，他不知道。

不过，像是克莉丝汀说的那样，勇敢点，就好了。

“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去魔界找你，去做一个了断。”唐真认真地说道。

“在那之后的人生，才是真正属于我的人生。”

“我要自己去争取，属于我自己的未来。”

唐玄的脸，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

“那就好。”

这一刻，他们不是什么世界之子，也不是什么寄宿在身体中的老爷爷。

他们不过是一对普通的父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