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寒风呼啸。
天暗了,也更冷了。
天上飘飘然下起了雪。
什么时候下的?
已经说不清了。
有些事发生前没有丝毫预兆,突如其来,措手不及。
正如天气的变换莫测,总不能随人心意。
黑衣人早将二斤熟牛肉吃了个干净,他还在那喝着酒,他的肚子像个无底洞,酒水灌不满,而他已经喝了二三十斤,这竹叶青好毒,毒到酒不似酒,偏偏喝不腻,喂不饱。
门外马蹄声又起,有一路客人来到,小二正要出去迎接。
‘砰!’的一声,客栈的门却被人一脚踹开,那小二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道轰得直往后退。
有一人站在门外。
那人好高大,他的头抵着门梁,他整个身躯罩住了房门,人们一抬头只能看到他虎背熊腰的威武身影,却看不到外面的冰天雪地。
他正用一对虎目瞪着客栈的众食客,他的眼神在每个人身上徘徊。
大汉的目光终于停在了黑衣人的身上。
准确的说是停在了黑衣人的那柄刀上。
他看到了黑衣人桌上的那柄刀。
大汉迈步进了客栈,一片片巨大的雪花从他身上抖落。
那小二被他震得退后数步,险些栽倒。此刻见这大汉,心中发怵,呆了半晌,不敢上前。
大汉找了个位置,一屁股坐了下去。
“嘿!没人来招呼吗!”他怒喝一声,一只肉掌‘砰’的拍在了桌上,整个桌子都猛的颤抖。
还好没有破碎。
那小二鼓足了勇气,强露笑意迎了上去“客……客官……可要点什么?”
大汉伸出手去抓小二,小二全没料到大汉看着粗狂,身手却如此敏捷,他整个人已经被提了起来。这大汉不仅身手敏捷,更是天生神力,小二整个人凌空飞起,已被抓到了近前“嘿!你这小娃!可知道爷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那小二被吓得浑身发抖,颤巍巍道“不……不知道……”他的声音中都似带着哭腔。
大汉却将头扭过,看向了黑衣人“哈哈!爷来这里可是为了一桩买卖!”
他说着,甩开了小二的衣领“去!给爷上点好酒好菜!”
小二巴不得他放开自己,此刻却哪里敢问清楚他要什么菜?喝什么酒?
当即点头哈腰,逃也似的走开了。
门外的雪依旧下个不停。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了一阵阵喝骂声。
这声音刚开始离得还很远,渐渐的离近了。时不时还有兵刃交击声传来,‘噼里啪啦’好不热闹。
这吵闹声实在太响,惊得客栈众人不禁停杯去听、去看。
黑衣人也放下了酒坛子,侧耳听去,他似乎对门外的吵闹声很感兴趣,他神情虽冷峻,身子却侧过来,更加贴近窗子。
而他的另一只手,始终触碰着刀。
雪花飘飘,寒风呼啸。
整个大地都被披上了白色的雪袄,白雪皑皑绵延万里,一望无际,似是与天际相连。
大道上正有两队人马遥遥相对。
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很多尸体,血已经染红了此处白地。
血与雪,红与白相互交织,整个道路都在一片恐惧氛围中。
左首一路人马约摸二十多人,身着白衣,胯下黑马。
每一匹黑马都神俊非常,威风凛凛的站在雪地上,鼻中呼气,一团团白色气旋,呼出时瞬间变冷,一半蒸发,一半结成了碎冰块,掉在地上。
这队人马腰间两侧悬挂一对金银铁钩,钩身锋利,光滑,反射出来的光,都如雪一样白,但此时也有不少人的铁钩上还沾着鲜红的血。
右首一路人马约摸二十多人,身着黑衣,胯下白马。
每一匹白马都昂首挺胸,器宇轩昂的站在雪地上,鼻中呼气,一团团白色气旋在空气中逐渐透明,最后消失无踪。
这对人马身上挂满金环,走起路时,金环碰撞‘叮叮’作响,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声。
金环也很亮,反射的光是一道圆形的金色,而此刻金环上沾了不少血红。
两队人马遥遥相望。
适才他们以经历过一场厮杀,很残酷的厮杀。
如今都很累了。
自左首人群中驭马走出一人,这人脸如明月,金银铁钩悬挂在腰间同一侧,抬头看着对面群雄,拱手道“岭南悍马帮二当家褚伯志见过诸位好汉!”
右首人马中同样走出一人,黝黑的皮肤,甚有威势,身上可见绑着十二只金环。
他一出来,身后人众便举起了金环,同时仰天吼了三声,这吼声奇特而古怪,像是一种动物的叫声,轻易学不来。
右首这人拱手道“辽东金环门二当家孙有方见过诸位英雄!”
“哈哈哈,原来是金环门的各位!”褚伯志一听他说话,便哈哈大笑起来,“不知诸位不远万里下凌州是有什么事吗?”
孙有方冷笑道“‘鬼门双钩’褚伯志!你和我还玩什么虚的?告诉你了,我金环门是来凌州截道的。”
褚伯志一听,脸上先是一惊,跟着很快便镇定下来,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须知,辽东金环门与岭南悍马帮虽然相距甚远,但两地皆互有往来。这金环门在辽东黑道上算是一号门户,门主赫震辽也是当今辽东黑道的绿林领袖。
而这悍马帮则是岭南一代绿林的领袖。
两队人马都各据一方,彼此往来甚密,表面上看交情不错,实则暗地里勾心斗角,两方人马因为地盘利益的缘故,互砍互杀的勾当也没少干。
褚伯志道“原来如此!正巧的很,我悍马帮来凌州也是截道的。”
孙有方道“你们要截的可是一柄刀?”
褚伯志道“是刀的主人!”
孙有方道“刀的主人如何得罪了你们?”
褚伯志道“他杀人太多,江湖中人人得而诛之。”
孙有方冷笑道“人人得而诛之?呵呵!口气不小!”
褚伯志道“没错!光一人之力无法杀他,但我胜在人多!”
孙有方道“人多就能杀他?”
“人多当然可以杀他!”褚伯志脸一沉,顿了顿接着道“夺命环难道你们来这里不是为了杀人?”
这夺命环自然是孙有方的外号。
“杀人?太粗俗。我金环门可从不轻易杀人。”
褚伯志道“不轻易杀人?”他看了眼地下躺着的一个个尸体“夺命环你刚才可够狠啊!”
“彼此彼此!”孙有方也看了看地下躺着的一个个尸体“我们来这里是为了一柄刀。”
“什么刀?”这话刚一出口,褚伯志便知道了答案“多情刀!”
孙有方笑道“你们要的是人!我们要的是刀!这买卖没冲突!”
褚伯志也笑了“好极了!刀归你们,人头我们收了!”
孙有方道“你觉得要杀刀的主人,胜率多少?”
褚伯志道“我们两路人马加起来,胜率翻了一倍。”
孙有方则摇头“不不不。”
褚伯志道“怎么?”
孙有方道“岂止一倍?”说着,已朝那客栈驭马走去。
他手下也随着他一同朝客栈方向走去。
褚伯志拨转马头,跟了上去,两队人马很快连在了一起。
刚才发生的惨烈战斗,顷刻间的紧张氛围同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们有了共同的目标,共同的敌人,因此自然而然的联合起来。
“你以为只有我们这两路人马看上了那一人一刀?”孙有方道。
褚伯志听着,并不回答。
他心中当然明白――人是无情人,刀是多情刀!
――无情的人会被很多人忘记,而多情的刀却更容易让更多人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