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门主还有什么要求?”细鳞太攀显然不太乐意与唐柔多说话,他还要回去赴命。
“杀手楼曾拿走碧月山庄一部《苍龙决》,不知道这事,兄弟可有耳闻?”
细鳞太攀想了想,沉声回答“听说过。”
“那就没错了。我希望下次见面时,杀手楼可将这东西还给我唐门。”
‘还’?为什么要说‘还’?
这《苍龙决》本就是碧月山庄的东西,如今碧月山庄覆灭,《苍龙决》自然谁拿到就是谁的,唐柔却让他还?
细鳞太攀看着唐柔,他很清楚,唐柔说的还并不是真的还,他的态度虽还不错,但细鳞太攀以隐隐感到了威胁。他甚至觉得,倘若自己此刻说一个“不”字,唐柔会立刻要了他的命。
他脸上瞬间露出了笑容,虽然他很害怕,但仍要强装镇定“还!当然要还!”,他说着,举步还想往外走,但一只手却拦住了他。
唐柔并不好糊弄,细鳞太攀的伎俩他以不知用过多少次。
“兄弟一路劳顿,还是留在我唐门多休息几天。也不愁早回去这几日,我会派人送信到杀手楼,让大都督提早准备的。”
杀手楼素有‘七十二刺客,三十六杀手’之称,虽然组织成员不多,但个顶个都是好手,随便哪一个放在江湖中,都是以一当百的英雄好汉。
但这些英雄好汉,却并不直接听命于大都督。
大都督下达命令给杀手楼‘智囊’,‘智囊’在将命令下达给每一个杀手楼成员。因此杀手楼虽然成员多,但统领只有一个,‘智囊’也同样只有一个。
大都督为表诚意,当然不会派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来拜见唐门。
因此,细鳞太攀就是那个‘智囊’。
这是唐柔的猜测,但无疑他猜对了。
细鳞太攀的确是大都督手下最重要,也是绝无仅有的人才,他自幼便是大都督的家仆,为大都督出谋划策,也是最了解大都督性格的人,因此他的计谋虽然算不得多高明,但大都督通常都会采纳。
而此次拜会唐门,便是细鳞太攀自己的主意。
他还真将自己往火坑里推!
细鳞太攀的额头不知何时以流出汗来,冷汗!
他的腿在颤抖,说话也不利索了“不……不劳累……多……多谢门主关怀……在……小的……这……这就……告……告退了……告退了……”
唐柔却笑着看他“哎!不用客气!来人!”他以发出了命令。
不一会,从门外走进两个唐门弟子。
“给细鳞太攀兄找一间屋子,先安顿住下,不要怠慢了贵客!”
唐门有很多人,屋子同样不少,有好几间都空出来无人住,如今细鳞太攀来了,找一间不错的屋子还是很容易的。
于是,即便细鳞太攀再三说要赶着回辽东,最后都无济于事,仍被唐柔‘热情’留了下来。
细鳞太攀还有用,唐柔当然不能就这样杀了他。
他很快写好一封信,差人送到杀手楼。
信上的内容当然很简单,仅寥寥数语“用《苍龙决》来换细鳞太攀,买卖可做,我唐门与杀手楼永结同盟……”后面的话不用再说,是个聪明人都会明白其中深意。
如果拒绝,不仅细鳞太攀要死,唐门与杀手楼也永远会成为仇敌。
细鳞太攀虽是大都督的手下,但他在杀手楼的地位是毋庸置疑的。
这个人自幼跟在大都督身边,是大都督最信任的人,同时大都督以用惯了,若换成别人接替细鳞太攀的位置,他还真不习惯。
除非……这个人的智谋远比细鳞太攀还要高明。
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人吗?
有!当然有!而且绝对不少!
信送到的当天大都督就给了答复,只有两个字“好说!”
‘好说’的意思就是还有商量的余地,有商量的余地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他以同意了唐柔的要求。
在大都督看来,一部留存杀手楼十多年早无利用价值的典籍,最多是杀手楼众多收藏中的一个,对大都督而言远不如细鳞太攀这条命值钱。
用一部鸡肋的《苍龙决》来换‘有用’的细鳞太攀,大都督觉得这买卖做的实在太值了!
但对于唐柔而言,细鳞太攀的价值却远不如《苍龙决》。
二人都算得上各取所需,谁也不亏欠谁。
交易的地点由杀手楼提供,交易的时间则是唐门说了算。
他们谁都不愿占对方的便宜,交易地点也是距离辽东与西蜀最中间的位置,安徽的濠州。
濠州这地方,唐柔虽然只来过一次,但却是印象最深刻的一次。
他们约定在了濠州的一处酒楼,当然是距离鸣凤阁比较远的酒楼。唐柔可不愿让鸣凤阁的人认出来,那样说不定自己又会好几天走不动道了。
来做交易的人当然不是大都督,那个人同样是个刺客,但唐柔却已不是第一回见到他了。
这刺客有一柄很美丽的剑,他的长相也很奇怪,就像一头猎豹。
刺客不是别人,正是大都督手下最得力的人才‘绝命剑’傅云泽。
当年与碧月山庄一战,正是他从‘湖心亭’密室中取走了《苍龙决》,如今也是他亲手将《苍龙决》送回,有时候历史总是惊人相似的。
“是你!”唐柔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傅云泽却上下打量着这个人,他只对自己曾杀过的人印象深刻,唐柔他却不记得了。
不过,傅云泽当然明白,眼前这书生便是唐门‘唐兴双雄’的两大高手之一。
他一向看不惯书生,自认那些只会舞文弄墨的家伙只会夸夸其谈,真要实打实真刀真枪的干仗却是最先躲起来的。
书生确实只懂得舞文弄墨,但却可以以笔为剑,所谓‘口诛笔伐’不过如此。
当世之大儒名家,例如什么‘清河崔氏’、‘京都孔门’、‘颖川荀氏’等一个个都曾出现过名震天下,盛极一时的大人物。
‘清河崔氏’不仅族内人才济济,就连历史都是帝国少有的千代相传的大家族。甚至如今当朝副首辅‘太恒公’崔文鹰的一句话,有时都能左右首辅张江凌乃至‘安帝’司马德宗的决断。
相传‘清河崔氏’自上古人魔大战中,‘玄忠公’崔琰曾以一道‘降旨反间’破阵魔族大魏,至使人族获得一席喘息余地,后代人才辈出也因由此,虽然最后崔公力竭而死,但若没有崔公的舍身取义,又何能等到最后人族覆灭大魏的胜利?
所谓名家评语层出不穷,在往后到如今都对崔公盛誉可佳,‘说书人’欧阳扶风注释《太长集》与《三国志》时,曾提笔写下十六字,评价崔公之气节“崔公之死,重于泰山;清河崔氏,百年风骨。”
短短十六字,却道出了崔琰在历史长河中,不可磨灭的地位。
崔公也是读书人!
但读书人与读书人依然有差距。
过不了秀才的门槛,考不中举人,入不了进士,说什么都是白搭。
固然秀才可以‘纸上谈兵’,但却不能化书为器,若要做到出笔成章,口诛笔伐一层层往上递增,非得考中甲等举人或是进士才行。
这也就是为什么唐柔费尽心血想考举人,总是他娘的名落孙山,他即便退而求其次,弃文学武,在江湖上也逐渐有了名声,可对于真正的大家名流而言,唐柔算个屁!
因此,傅云泽虽知道唐柔在唐门的地位,却依然不乐意与他多说一句话。
唐柔见傅云泽没有回答自己,干笑两声,朝旁座位上指了指“先坐。”
傅云泽也不同他客气,一屁股便坐了上去。
他从怀中掏出《苍龙决》放在桌上,说出了来到客栈后,对唐柔说的第一句话“交人。”
只有两个字,短短的两个字。
他的神情冰冷,似乎唐柔不是与他谈条件的,而是听他谈条件的。
唐柔则拿起了《苍龙决》翻了翻,只看了寥寥数行,便将这部名著典籍扔在了桌上“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
他的声音同样冰冷,甚至比之傅云泽都过之不及。
他实在看不得傅云泽那副嘴角,就像有人欠了他钱似的,什么狗屁?
他心中怒骂,但脸上却冷冷的,若换作平时,这样城府深的人,即便在不喜欢对方,也会尽量露出笑脸,此刻唐柔却是连笑都懒得笑了。
“你觉得这是假的?”傅云泽冷冷道。
“我又没见过《苍龙决》,怎会识得真假?”唐柔道。
他如是说当然也有自己的道理。
《苍龙决》序录第一行,启示语中就有明确记载:《苍龙决》乃明教二十九任教主伽罗所创,全书共九记,称九神机:迦楼罗与龙,天龙八部众之一,迦楼罗食龙那迦,与龙为敌。
“那要如何证明,你才会信?”傅安泽道。
“不如……”唐柔眼珠子一转“不如你给我讲讲……”
他说完这话,仿佛整个客栈都瞬间安静了下来,傅安泽沉默了,唐柔也沉默了,客栈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似乎只等下一秒,有些人就要动手,另外一些人则会惊慌的夺门而出。
但让人意外的是,下一秒,傅安泽却笑了。
他笑起来就像一只猎豹张开血盆大口,笑得很夸张很狂妄!
饶是如此,唐柔却也跟着笑起来。
人们终于舒了口气,原先准备好逃跑的食客也重新坐了下来,小二们又开始忙碌,食客们又开始议论,周围再次恢复了声音,每个人都在说话,每个人都无所顾虑。
只有这两个人,他们还在相互瞪着对方,他们还在蓄势待发,他们的耳边依然不断传出‘呼哧呼哧’的声音,任谁都知道,这是两股不同气流相互对峙的过程。
这次,唐柔却先笑了,他缓缓坐下,缓缓提起了酒坛子。
傅云泽同样缓缓坐下,缓缓提起酒坛子。
二人同时撞了下,‘砰’的一声,酒坛子对酒坛子登时撞个稀烂。
周围再次安静了……
徐阎王监视唐门已有一个多月,这以超过了平时他执行任务的期限。
按道理此刻他应该早早完成了对目标的一切侦察,并且早已做出了完美的刺杀计划,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尽快出手解决目标,完成任务。然而,在这当头却出事了……
不是他出事,而是他手下中的一个人出事了……
他的手下死在了‘天下一品’酒庄,死的很惨,飞刀割断了脖颈大动脉,几乎一招致命。
那是徐阎王最得力的部下,他甚至认为只要派遣这样一个部下出手,就能解决唐柔,根本不用自己亲自出马。然而他还是大意了。
他犯了一个错误,就是太过相信人们口口相传的话“书生不会杀人。”
书生怎么不会杀人?
他此刻才觉得,自己真的应该重新好好想一想问题的答案。
书生当然会杀人,书生一怒,伏尸百万,所谓‘运筹帷幄中,决胜千里外’他此刻才算真正明白了这个道理。
于是,他在见到手下死后并没有一丝的惋惜,甚至没有流下一滴泪,即便这个人曾是自己最得力的干将,即便他曾经为自己做过很多事,但人死不能复生,他也同样无能为力。
他接下来唯一能做的,只有尽快完成任务,杀掉唐兴双雄,就等于为自己手下报了仇。
于是,徐阎王将目标对准了唐门。
今天唐门多了一个人,一个本不该属于这里的人。但是,谁都没有注意到。
徐阎王穿着那件不知从何处得来的‘紫羽流星衣’,这衣服不仅美观,而且穿的温暖舒服,十分得体。
徐阎王心中也暗暗感叹,唐门手艺的精良。
他手中提着饭礶,缓缓朝牢房走去。
唐峰正在睡觉。
他也只能睡觉。
这牢房始终暗无天日,除了睡觉外,唐峰实在想不出其他消磨时间的方法。
他不知自己被关了多少天,也不知自己还有几天的活头,他只知道在自己被关着的期间,以有人送来了九次饭。
九次……
不算多也不算少。但这些饭菜的质量却并不好。
馒头很干,蔬菜寡淡,就连肉都挑不出一块来。
然而这些都不是问题,最让唐峰苦恼的,是饭菜不好吃不说,竟然还没有酒!
这是唐峰最不能忍受的,唐峰虽不是嗜酒如命的人,但绝对是个酒鬼。
他每顿饭都必须要有酒,他宁愿不吃饭,但酒总是少不了的。
可是,自从自己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狱中后,他就没在喝过一口酒。他每天只喝水,固定的量,多一滴不多,少一滴不行,水是用酒坛子装起来的,刚开始见到酒坛子时,唐峰还真以为那里面装的是酒。
他的脸上露出笑容,心想虽然被关在这里,但毕竟还是有酒喝的。即便这酒是三等、是四等,不论几等,总归是有的喝了。
可当他捧起酒坛子喝第一口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这是什么酒?味道如此寡淡,像水一样……
不!这不是酒!这分明就是水!
什么狗屁!
唐峰几乎以疯狂,他怒吼一声,将酒坛子重重摔在地上,听得一阵碎裂声‘噼啪’作响,酒坛子登时被摔个稀烂。
唐柔不仅要将他关在这牢中,更要毫无底线的折辱他、消遣他,这是唐峰最难以忍受的。
于是,他决定忌食。
他宁愿饿死也绝不受这样的气,不仅绝食,他还绝水,即便饿不死,也要渴死……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有几次饭菜送了又送,最后饭菜都发臭了,被人再次端出去,唐峰终究忍受不了这样的痛苦……
他觉得,自己倘若真的饿死或渴死了,反而是一件很愚蠢的事。
这岂不正中唐柔下怀?
他若死了岂不坐实了杀唐含影的事?
于是,他选择了另一种比较聪明的做法……
“我宁愿吃饭撑死,喝水憋死,也绝不饿死、渴死,我……我气死你们,我……我偏偏不如了你的愿!哈哈哈!”他大叫,像忽然想明白什么问题似的疯狂大笑,他说话语无伦次,以有些神志不清。
他何曾真正清醒过?
唐柔并不傻,他每天给唐峰的饭菜是固定的,给唐峰的水也是固定的。因此唐峰不但饿不死,渴不死,撑不起也憋不死,反而在牢中吃的喝的都还很滋润。
唐峰终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翻身坐起,将那饭菜吃完,水喝尽……当再次有人进来取他吃过后的碗罐时,他闷头说了句“老子偏要吃的白白胖胖,气死你们!”
他就像是个疯子!
难道,他真的已经被气疯了?
他简直就是个疯子!
谁能想到,一个从前精明干练的人,在被暗无天日关了不知多少天后,变得邋遢,头发披散,浑身脏兮兮如同流浪的乞丐,从前红极一时的‘唐兴双雄’竟也会有如此下场,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果然事事难预料……
任谁看到他都会难以置信,这个人真的是‘龙须孔雀’?
可他偏偏就是龙须孔雀,从前的唐峰以变得如同一个乞丐,如同一个疯子。
这样的疯子对唐门而言以没有任何价值,他不知自己还能活多久,但他的心却是纠结的。有很多次他想要立刻死去,想要唐柔不在折磨自己,痛快地给他一刀;但同样也有很多时候,他害怕就这样死去。他的冤屈还没有平反,他不想成为唐门千古杀门主的罪人。
可即便是自己的生死此刻也由不得他做主。
这岂非也是一个人最痛苦、最无力的时候?
他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下一次再见到唐柔,便是自己的死期。
人固有一死……
他原本想着活一世就当做出一些功绩来,这样也算不枉此生,只不过如今的他却深陷囹圄,无论如何也做不出什么功绩了。
他的死难道真的轻如鸿毛?呵!这死法还真够窝囊的!
唐峰冷笑,也不知在冷笑谁。
单凭他自己的力量以无法挽回局面,他想逃出去,想要将唐柔的罪名昭告天下,他不想就这样窝囊的死去,他害怕极了……
倒不是因为害怕死亡,而是另外的两件事。
第一件事,他没有听取黑白无常的建议,甚至伤害了一心想要帮助自己的人,这是令唐峰无法接受的,他一向以英雄自居,天下的英雄中,又有谁像他这般可笑?
第二件事,他竟然还一直傻傻的相信唐柔。他曾经做过很多错事,对自己、对唐柔、甚至对唐含影,对整个唐门,此刻他想要赎罪,想要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弥补曾经的罪过,然而当他真正明白的时候,却已来不及了。
一个人或许只有在真正深陷困境无能为力时,才会突然醒悟,突然懂得忏悔……
唐柔如此,唐峰亦如此。
即便心中以充满怨悔,终究无法逃离这暗无天日的牢笼……一个人在真正恐惧痛苦时,兴许才会觉得一些事果真非人力所能为。
除非……
除非有人可以助他逃出去,逃离这里,逃离唐门,找到事情的真相。
唐含影的死虽不是他一手造成,却也与他脱不了干系。倘若当时他在场,也许唐含影就不会死。
唐柔啊……唐柔……
唐峰睁开眼,看着深黑发紫的天花板,黯然冷笑。
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他背叛了自己。
唐峰此刻才明白,一个人的怨恨是有多么可怕,这种情绪会让一个人彻底沦为恶魔。不过,这又能怪得了谁?若果不是自己的狂妄,若果自己能够多体谅唐柔的情绪,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监狱外面的门开了。
这是唐峰一天中最期盼的日子,他以没什么好挂念的,能够吃饱饭、喝足水就是他一天唯一要做的事。
因此,他以逐渐掌握了一天中送饭的时辰。
但今天似乎与往常不太一样。
今天送饭的点是不是太早了些?
很快,唐峰的眼前出现了一个人,他振振看着那唐门弟子。
这个人手中空无一物。菜盒不见了,酒坛子消失了,他似乎根本就不是来送饭的。
莫非,是自己的死期到了?
唐峰冷笑,他终究等到了这天,没有等到自己被释放,等来的却是自己的死亡。
可是,唐门弟子何其多,哪个唐峰不认识?但这个人,唐峰却头一回见,他又感到了疑惑。
“你是谁?”他问道。
这人只顾开门。
嗤――
牢笼被打开了,那人就站在门口,他的身板挺直,双目炯炯,这人好高大!就像是一尊威风凛凛的将军雕塑!这样的一个人,在朝廷中都是响当当的人物,放眼唐门,唐峰却不认识?
奇怪!
太奇怪!
唐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时,他突然又明白了一个道理――眼睛原来也是会骗人的。或许,我们看到的世界,不过是自己凭空想象出来的……
他以不敢在继续想下去了。
但唐峰以确定了一件事,这个高大的雕塑绝对不是唐门弟子!他是谁?
那人并不说话,不是不想说,而是懒得说。
他是个惜字如金的人,他所说的每个字都很珍贵,因此能够减少说话,当然是他最乐意做的事。
但他接下来的动作却告诉了唐峰答案。
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杆枪,一杆银色鬼面的铁枪!
他整个人都暴露在黑暗中,铁枪一挥如同巨大的石像轰起千斤坠。
莫说唐峰全盛都未必挡得住这一招,如今更是他最颓废的时期,想挡简直自寻死路!
他慌忙逃开那千斤重的一劈,靠在墙角。
这牢笼的空间实在太小,这雕塑一招未中,顺势反手回砍,就是这一砍唐峰以无路可退。
他整个人瘫坐在地上,腿开始颤抖。原来即便像他这样的猛人,也有害怕恐惧的时候。特别是此刻,他已被关了不知多少天,曾经的锋锐似乎已逐渐磨平。
但就是这胆怯,无意中救了他一命。铁枪划过坚垒的墙壁,激起块块土石,在墙壁上留下一道深陷的枪痕。
这个人终于说出了他来到唐门后的第一句话“原来‘龙须孔雀’也有胆怯的时候……”
龙须孔雀又不是神,他当然也会害怕、会恐惧,只要是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情绪,怪不得他,但这人的话中似乎隐隐觉得这种情绪出现在唐峰身上简直不可思议。
他似乎以认为唐峰是神……
然而,唐峰终归只是人,很普通的人。就是这个普通的人,曾经也绽放过不普通的光彩。
只不过,昔日辉煌不复存在,如今剩下的只有身在囹圄间,怯懦畏死的邋遢乞丐。
难道……‘龙须孔雀’真的以消失?他真的已经被抹除了棱角,从今而后变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废人?
不!不会的!
只要是个人都会有追求!
唐峰同样有追求!
他虽然身在牢笼,心中却一直渴望自由!
他……依然是他!
依然是‘龙须孔雀’!
这一点不论过去多久,不论身在何处,不论承受怎样的折磨,始终都不会变!
他只不过是在隐忍,在学着隐忍,在等待机会。
如今,机会来了!
高大的雕塑手持铁枪未拔出,以顺势朝下斩出。
只在片刻间,他以出手三次,用了三招,这三招间不容发,彼此照应,几乎一气呵成,若换作其他人在如此狭小的空间中与人对阵,即便不死,也在劫难逃,势必留下身上的一些零件才可罢休,只可惜,这次高大雕塑遇到的对手,却并不是个普通人……
他是头沉睡的雄狮,一头狮子在睡觉时兴许会受到欺凌,但只要他醒过来,便是惨痛的反扑!
雄狮震怒,流血漂杵!
唐峰同样逃跑了三次,第一次他没有反应过来,第二次他以逐渐从惊慌中清醒过来,第三次他以找准了机会!
同样间不容发,同样一气呵成!
他的一闪、一避、一躲为他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这段短暂且珍贵的时机是他唯一的机会,这机会足以让唐峰涅槃重生!
果然,唐峰不愧是‘龙须孔雀’!即便深陷牢笼依旧无法消磨他的锐利、他的斗志,他就像一柄利刃,从前他入鞘为天下笑,如今他出鞘乃狂生耳!
出鞘利刃的沧海一剑,势必惊天动地!
他以打出一拳,这一拳看似轻飘飘,打在那高大雕塑的身上,却如同万重山。
“啊!”
高大雕塑凄惨一叫,身后靠着的墙壁轰然深陷一块,他整个人都朝后贴近墙壁,动弹不得。唐峰一拳挥出,第二拳却不打了。
因为,他此刻以听到了牢笼外传来的惊慌声。
“唐峰!是唐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