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峰见支驮度大师在搏斗间竟能说话自如,单以此论,自己以输了一筹,不觉面上无光,恼羞成怒骂道“秃驴!妈巴羔子的少说废话!你们无量寺干了什么你不知道?”话音刚落,提转刀柄,刀身顺势回旋,单臂撑地,整个人朝后一倾,双脚一个朝天蹬全身的力量便集中在了脚上,猛朝老和尚踢去,老和尚别过法杖,挨了他这一脚,朝后退出几步,遥遥站定。
秦峰这招用的狠毒,虽是意料之外,但也临危不乱,他将法杖横出抵挡,这下本该抵住了秦峰的朝天蹬,秦峰冷笑一声,双脚同时收力,头下脚上的直堕下来,趁着下落之势,又翻起一刀,岂不闻这刀何等犀利,直砍向老和尚双腿。
老和尚心中一惊,这一招来得太突然,若没有即时阻止,恐怕双腿都要被砍断了,不过他武功境界已经很高,即便此刻千钧一发,惊险万分,却也丝毫不惧,他反应倒很迅速,法杖朝地一杵,右脚提起朝杖头踹出,说时缓慢,实则快极。这一杵一踢间,只听嘭的一声响,秦峰只感虎口一阵剧痛,他那泼环铁刀便朝自己这边倾斜过来,那刀身对着自己,眼见就要反砍下来,倘若如此,且不说这和尚如何了得,单是他自己而言,被泼环刀砍中,虽是误伤,却也难免为人耻笑了。
秦峰见机得快,他武功上虽与支驮度大师略差些,但刀法总归在老和尚之上,眼见泼环刀劈来,他趁着下落之势,又腾起一脚,来个后仰腿,一招凤点头使了出来,那大刀直接朝头顶处飞了过去,秦峰见机得快,左手探出,早已抄住刀柄,趁机卸了刀柄力道,手掌一沉,便将泼环刀拉了过来。
只说支驮度大师虽占据上风,但秦峰毕竟天生神力,他一脚踢出,就以后悔,踢到泼环刀时,右脚堪堪一阵剧痛。
他连收了脚在半空,脚掌一热,一抬脚,僧鞋被鲜血染红,他暗暗叹了口气“罪过!罪过!”却始终不敢将脚放下,一柄法杖当成拐杖,点在地上。
这时秦峰已站定,呼呼喘气。
他身后的几个手下见帮主如此模样,都当秦峰受了伤,有几个人还想上前询问,刚走了几步,秦峰侧过头,怒叱道“给我闪一边去!”
那几个弟子便不动了。
秦峰缓了一阵,站起身瞪视着老和尚。
原来,秦峰刚才所使这招声东击西表面看只有简单的抽、挡、合三招,最后双腿“朝天蹬”,如是对手躲闪,那手中兵刃便会被趁机夺下,倘若对手武功高强,不躲闪反而迎难直上,那秦峰便能趁机用刀斫他双腿,敌人在此若还想夺回兵刃再战唯有断己双腿,如若不然只得弃了兵刃,退出战阵。
这招实在是阴险毒辣的狠手,秦峰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轻易使出,但他终究还是小觑了老和尚,万没料到,老和尚非但不闪不避,就连迎难而上都免了。
直接横杖点地,用右脚架住杖头去削他大刀,这回倒让秦峰为难了,倘若他还要继续使出这招,那双手指就非得让削了不可。
秦峰终究没有支驮度大师那样胆大,他略停了下。但江湖争斗瞬息万变,每时每刻局势都有变化,又哪能留给他停留的时间?哪怕只要稍一放松,就有可能当即被对手抓了漏洞,性命难保。
秦峰一收手,支驮度大师也不在紧迫,未曾使用那“趁你病要你命”的小人伎俩。双手合十,又在念起了“阿弥陀佛”来。
二人正在对峙。
正在这时,远处一阵风过,尘土飞扬间,似有一膘人马急步而来,脚步声近,只听有人拍手赞道“支驮度大师不愧得道高僧,招招留情,老狮子可不要不识好歹。”
秦峰听到有人骂他,心中怒气难平,五虎刀握在手中,冲着尘沙方向一指,大喝道“什么人?出来!”
尘土飞散,依晰显露人影。
只见那人身着白衣,一脸秀气。原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这人面白如月,手持铁扇,徐徐而来,正是风波阁的年轻阁老屈黎岩宁。
屈黎岩宁缓缓走出来,在他身后跟着十几个身着青衣,腰间佩剑的汉子,秦峰刚还一肚子火,此时看那来人,火气便消了大半,将刀横插在地,却不施礼“我当是谁,原来是风波阁老岩宁公子。早就听说,风波阁爱管武林闲事,怎么?我狂狮会和无量寺的仇,你也要横插一脚吗?”
屈黎岩宁不答话,只是漫步朝支驮度大师走去,折扇一合,连微笑拱手道“早就听说支驮度大师乃无量寺得道高僧,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支驮度大师双手叩杖合十谦逊道“贫僧虽是无量寺僧人,但得道高僧四字,万万受不起。”
屈黎岩宁点头微笑,转头看向秦峰道“这么多年,老狮子的暴脾气一点没变。”
秦峰冷冷道“我和你很熟吗?”
屈黎岩宁笑道“刚才老狮子说我风波阁横插一足?这话既然说出口,在下也就随便问问,我风波阁存在的意义不正如此吗?江湖的闲事哪条不归我风波阁管?”
秦峰听后,想反驳却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怒视屈黎岩宁,一言不语,屈黎岩宁口中的老狮子始终对风波阁还是有些忌惮。
屈黎岩宁见他不说话,继续道“不知二位有何怨仇竟在我风波阁附近大打出手,明知我风波阁爱管闲事,你们还如此做,胆子可真够大的。”
“哼!”秦峰听他这话,一想到自己兄弟的事,怒气填胸,道“我狂狮会副帮主刘宏被这无量寺的和尚杀了。风波阁是漠北武林的枢纽,今天来此一战,不为别的,我就是想看看,你们漠北武林还有没有所谓的公道这种东西!”他是明知风波阁要管这闲事!这倒也好,顺水推舟,省去他很多麻烦。
屈黎岩宁道“秦帮主有何依据评断是无量寺所为?”
“风波阁的青延卫个个都是勘察的好手,阁老派个青延卫看看不就一清二楚了!”秦峰冷然回答。
他虽对风波阁有些忌惮,毕竟这林中还是属于风波阁势力范围的。但此刻他占着理,况且风波阁势力虽大,但他狂狮会在辽东也算只手遮天,对屈黎岩宁,他自然是瞧不上眼,关键还在于屈黎岩宁身后的屈黎氏。
饶是如此,他狂狮会死了人,若当真是这和尚杀的,那是他占理,屈黎岩宁又能拿他怎么办?
若不是……秦峰都一口咬定了,怎么可能不是这和尚?
屈黎岩宁听他语中有异,对着身后的青延卫吩咐道“来人,去看一下。”从青延卫中走出二人,应声上前。与此同时,秦峰命令手下打开棺盖,两名青延卫就地勘察起来,片刻后,两名青延卫相视一眼,分分退下来。
“说说吧。”屈黎岩宁吩咐道。热搜resxs
“喏。”其中一青延卫连应命,拱手道“禀阁老,致命伤在心口,伤痕长约一尺两寸,宽约半尺,其伤焦黑,瘀血厚重以达心脉,应该是掌力贯穿所致,至于烧伤嘛,应该是玄阳掌,玄火功一类的纯阳功力所致。”
“六合玄阳掌乃崇阳剑尊家传绝学,可惜他早已封剑归隐,多少年来是死是活也无人可知,崇阳剑尊尚无子嗣,此事与他无关。”屈黎岩宁直接道。
“那便只有无量寺的玄火功……”另一名青延卫低声道。
“哎,没有证据,不能乱讲。”屈黎岩宁摇着头,摆手否定。
“哼!这还不算证据,那要如何才是证据?普天之下,唯有无量寺有玄火功,你这分明就是包庇!”秦峰听他遮掩,更加愤怒。
屈黎岩宁低着头,不答他话,仔细思考,秦峰怒道“今天没个说法,我就要这臭和尚偿命!谁敢挡我,就是和狂狮会过不去!”
秦峰嘴上这么说但他岂会不知,他本是辽东人,与漠北武林本就少有来往。漠北人瞧不起辽东人,常称他们东夷蛮子,而梁东人也不服漠北人,常常恶语相向,称漠北人为漠北猪,他们由于两处地界不同,又经常发生江湖争斗,大多都是因此引起的。
这次北凉狂狮会人众来中原之地,原本打算是去参加武林盛会的,其用意是在此战中提高狂狮会在漠北武林中的地位,却不想来此第二天,狂狮会的副帮主就遭遇杀害,秦峰多方探查,终是将目标锁定无量寺,也就有了今日这一幕。
“秦帮主。你这人可真有趣,说什么包庇武林同道?若是包庇,你觉得此刻你还有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吗?”屈黎岩宁冷笑道,眼中都闪过狠辣。
“怎么着!你风波阁是真要包庇这老秃驴?”秦峰耐心也是有限,既然无话可谈,他就要抽刀子和风波阁的人翻脸了。
“大胆!”没等屈黎岩宁再说,他身后的几名青延卫已将刀抽出半截,连声怒喝,像是只等屈黎岩宁一声令下,便一拥而上将秦峰力斩,岂不闻秦峰武功何等高强,都要先打了再说,屈黎岩宁手下各个都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自然也不怕秦峰。
屈黎岩宁自知目地已经达到,微一侧目,冷然道“不可无礼!”青延卫也不在多说,当即退下去,但一柄绣春刀仍在鞘中嗤嗤作响。
屈黎岩宁扭头微笑看向秦峰“秦帮主可不要动怒。倘若真是无量寺所为,那这岂不太过明显?”
秦峰一愣“明显?”他也渐渐冷静下来,仔细回想。
确实有些地方很奇怪。
无量寺虽然擅长玄火功,即便要杀人,也没必要做的这么明显。大可用其他隐秘的武功杀人单单用玄火功?
太刻意了!
须知,玄火功乃无量寺一家独有,这岂不挑明了说,是无量寺下的手吗?
即便如此,也不排除还俗弟子公报私仇的可能,这一猜测,一经反复推敲,可能性反而不大了。
秦峰之前就有所怀疑,只是一直不敢相信,此时经屈黎岩宁一点破,便冷静下来,他强忍怒气道“那……那按你说,难道还有人会玄火功不成?”
屈黎岩宁正要接着回答,只听支驮度大师叹气道“贫僧师弟度难也是中了峨嵋派的玄阴催心掌气断身死,此次来风波阁就是打算向阁老询问此事,看那杀人凶手可否找到了,不曾想却与秦施主闹了误会。”
屈黎岩宁继续道“这几日武林中多有凶案,我所接手的案件涉及之人已有十余位,大都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他们即意在此次武林盛会中崭露头角,却不想盛会还没开始,反倒遭奸人所害,这期间杀人者所使手段不尽相同,料想那凶手也定是为了武林盛会而扫除障碍才会如此痛下杀手的。”
秦峰仔细听着“按你所说,难道这杀人凶手不是一个人?”
仔细想想,这其中的诡异处便更加多了。先有狂狮会副帮主遭人暗害,后有无量寺圆闻大师身死,杀人手段一个类似无量寺玄火功,而另一个则是类似峨嵋派的玄阴催心掌。
这两种武学出自两个不同门派,倘若说是一人所为,怎么看也说不过去。凶手这辣手,当真巧妙至极。又有屈黎岩宁之言在侧,他接手此案以有数日,死者不在少数,凶手杀人手法不尽相同固可说不是一人所为。
“这期间原委我还在调查。”屈黎岩宁沉声道“既然贵帮副帮主不能确定是否为无量寺所害,那二位何不暂时休战,等我查明真相定会给二位一个交代。”
秦峰摆了摆手“既然你风波阁已经插手此事,我秦峰便给你个面子,留这和尚性命,等你查出结果!”
此时他口中已经不在称呼支驮度大师为秃驴而是称其为和尚,言语中虽依旧有不屑之意,可也自是客气了许多。
支驮度大师知他本性不坏,只是说话横冲直撞,毫不给人面子,当下微露笑意,连道“阿弥陀佛。”便不在多说了。
屈黎岩宁走近秦峰身后棺材,仔细看了看棺中男尸,看他伤口梗于胸前着实可怕,叫人关上了棺盖,转身对秦峰道“秦帮主,倘若你信的过我,何不将贵帮副帮主尸身交于我,这期间还有众多疑惑处,需得好好调查一番。”
“只要能找出凶手,为我兄弟报仇,怎样都可以。”秦峰连道。
“多谢!”屈黎岩宁一拱手,随即吩咐手下搬了棺材,做完这些事,他才道“既然二位私事已了,何不进我阁中喝茶歇脚?”
秦峰暗道“我与你漠北武林并无多少来往,去你风波阁也不像事。”连道“我帮中还有事,不劳阁老盛情!”
支驮度大师也道“贫僧此次来就是为了师弟的事,既然还没断案,那就不叨扰了,告辞!”
屈黎岩宁听后也不多劝留客套,直接道“在下就不客套了,二位请便!”屈黎岩宁目送他们离开,不想先行回风波阁,即就是怕这二人路上又有什么误会,大打出手。瞧了片刻,终是看不到了,估计也不会出什么事,远处不见二人身形,屈黎岩宁才放心,对身后的青延卫道“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