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醉仙楼那一天，海棠并没有接到过大都督的通知，他更不会知道，大都督竟然会悄无声息的去洛阳。

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如果大都督提前告诉海棠，自己会来洛阳的事，海棠就会提前将一切准备的井井有条。

可是……他没有……

海棠的每句话都是肺腑之言，大都督明白，海棠对自己是忠诚的，可是他说的每句话，却让大都督感觉十分虚伪。

“你很会说话，但我通常不喜欢太会说话的人。”大都督盯着海棠“如果你的嘴和你的长相一样老实就好了。可是，这世上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人，我又怎么会强求你去做这件事呢？”

“我可以去改正。”海棠高声道“大都督的命令，我从不会违背。”

“我明白，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特点，你也不例外，我不会让你去做你不想做的事。”

“大都督所说的，就是我一直乐意去做的。”

“你可真听话。”大都督点点头，罕见露出笑容。

海棠脸上仍没有丝毫情感，但心中却无比兴奋，他恭敬的跪下，向大都督行礼“请大都督吩咐。”

“知道我这次叫你回来是干什么？”

“不知。”海棠摇头。

大都督叹了口气，“近几日，有很多事困扰着我，我感觉这些事其他人都做不成，只有你，可以让我高枕无忧。”

这句话说的很轻松，但却是对海棠最高的评价。

海棠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容，这笑容能够出现在他脸上，实在很少见，然而，他半跪着，低着头，没有人看到他脸上的变化。

“请您吩咐。”海棠道。

“我想让你为我杀几个人。”大都督继续道。

“谁？”

“杀手楼地煞级高手，“八臂阎罗”武姝彤，“毒蝎子”郝蓝儿，“大力挥拳”苏禾等三人；天罡级杀手“铁枪徐阎王”徐大等一人，共计四人。”

没有傅云泽？

海棠很快注意到，这一次的暗杀名单里竟然没有傅云泽的名字。

他应该出现在名单中的。

大都督说着，随手一挥，扔出四张名单，海棠听风辨位，顺手接过。

“没有傅云泽？”他脱口而出。

“傅云泽的难度太高，这几个人比较容易些。”大都督道。

“这几个人最困难的也就只有徐大，其他都不足虑，希望大都督可以将傅云泽也交给我。”

“我说了，傅云泽的难度太高。”

海棠一听，心中莫名火起，他抬起头，眼神冰冷，声音更冷“海棠觉得可以。”

“你当真要一试？”

“……”海棠沉默，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大都督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也点了点头“赵冲还在放假，于超在长安，应该过几天就会回来，你先把这几个人解决了，之后拿着他们的首级见我，杀傅云泽的事，我们到那时在说。我会让于超尽快回来，到时候，有你在，有于超，还有石群，你们三个一起去，我会放心些。”

海棠点了点头，他知道，大都督总是能将一切都安排得非常妥当。

一个合格的领袖最重要的品质就是，他可以让最危险的事损失降到最低，可以将最简单的事成本提到最高。无疑，这些条件，大都督都做到了。

因此，他手下的人才会很忠诚，所有人都愿意追随他，因为那些追随他的人知道，大都督是一个合格的首领。

海棠接了命令，正准备离开，无意中，又看到了大都督身后的李忻。

大都督似乎也有所察觉，不等海棠询问，大都督便提前回答了他想问的问题“这是李忻，外号“千神君”，他是我找来接替傅云泽的。”

“海棠以为接替傅云泽的人会是我。”海棠冷冷回答。

“你在我这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当我的保镖只会埋没了你。”大都督道。

“可是，我乐意做您的保镖。”海棠道。

大都督摇了摇头“也许，我并不需要。”

“因为他？”海棠指着李忻，眼中闪过杀气。

“在当保镖这件事上，李忻做的比你好。”大都督平静道。

“他是谁？我第一次见他，他做的比我好？”海棠简直忍不住就要破口大骂了，自从傅云泽离开后，自从徐大叛变，韩枫身死，海棠自认以没有任何人可以比过他，即便是于超，即便是赵冲在海棠看来，也要比自己稍微差一点。

“或许他暗杀不如你，但做我的保镖一定比你合格。”大都督盯着海棠，他明白海棠的意思，可在看人这件事上，他绝不会错“你要相信我，我不会看错任何人。即便是当年的傅云泽，在加入杀手楼时我也没有看错他。”

人心是会变的，当年没看错，不代表日后不会看错。

海棠却似乎根本没听到大都督的话，他现在很明显已经有些愤怒了“就这个新人？哼！”海棠冷冷盯着李忻“他做您的保镖怎么会比我做的还好？我不信。”他说话就如同一个小孩。

可是，这偏偏也是大都督看重他的地方。

“你不信？”大都督似乎有些疑惑，又似乎是在故意重复这句话。

“我不……”海棠点了点头，同时他一句话脱口而出，但这话刚说出两个字，只见一道迅捷的剑光如同白练般朝海棠脖颈处一闪，只是一瞬间便抵在他的脖子上，海棠只感到脖子处一阵疼痛，冰凉的白练迅速温热，大都督身后那人影同时一闪，只留下一道稀疏的残影，整个人便来到海棠面前，“你说……什么？”李忻声音低沉，却充满了威势。

没有任何华丽的手段，仅仅是一道白色剑光闪过，李忻与剑便来到了海棠的面前。

他不仅快，而且狠。

海棠脖子在滴血，心在颤抖。

他虽是成了名的杀手，却也是血肉之躯，他只有一条命，他也怕死。

“你……你是……什么人？”他极力克制自己显得平静些，但言语中仍暴露了一丝恐惧。

杀手对别人内心的恐惧把握总是很精准的。

“剑阁，李忻。”李忻言简意赅，冷冷道，剑依旧抵在海棠的脖子上，气息却比刚才更恐怖。

“你明白了？”大都督突然说话，他的声音依旧平静。

“……”海棠一言不语，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他接下来的动作很简单，起身，转身，离去。

他手中紧紧抓着那四份名单，其中有两份已经被他捏成了碎片，但仍在手中抓着，他每走一步脖子都在滴血，他每走一步都显得十分困难。

“去“起生死”的家拿一包金疮药敷在伤口，会好的快些。”大都督看着远去的海棠，以分辨不出他说的话温柔还是轻蔑。

海棠离开的声音很轻，就像一只挫败的狼，他离开大殿后，都忘记关大殿的门。

一直隐藏在黑暗中的两个人，他们并称锦衣兄弟。

没有人见过他们的样貌，更没有人见识过他们的功夫，可是，大殿的门却直接关闭，两道身影接着一闪，又在度消失。

“锦衣兄弟做事总是干净利落。”大都督点头赞道。

“那个叫海棠的值得信任吗？”李忻一甩明月山水剑，剑尖上残留的血滴被甩在地上，分散成一朵朵血花状。

“现在还值得信任。”大都督看着远处大殿的门，淡淡道。

“如果哪天我发现他不忠诚了，我一定会杀了他。”李忻重新走回大都督的身后，恭敬站着。

一旁的细鳞太攀笑着道“千神君多虑了，恐怕这世上已经没有人比海棠更忠诚于大都督了。”

李忻冷漠回头，目光与细鳞太攀相对，唐柔深刻感受到李忻眼中的森冷与杀意。

即便是唐柔，此时也感受到了一股恐怖的寒意，他连捂嘴，歉然道“失言了，失言了。请神君莫怪。”李忻这才冷漠将头扭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