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94章 众生颠倒(1 / 1)吹牛笑书狂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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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佛门精深的和尚,可以说半只脚以步入佛陀世界,说话仍不缓不慢,气力绵长,子房越听越得劲,听老和尚说话就像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很舒心很安稳。

老和尚继续道“凡俗之人诽谤佛教的原因大致来看有五个:第一,认为世界以外的事情和神灵的变化无常是荒诞的事情。第二,认为现实中的吉凶祸福并没有得到相应的报应,所以认为佛教在欺骗世人。第三,认为僧尼之中有许多不精纯的人,所以认为佛教中多是奸邪的恶人。第四,认为佛教消耗金银财宝且佛教人士不交课税不服劳役,所以认为佛教有损国家。第五,认为就算存在因果与善恶报应,怎能让今天的甲辛劳却让后世的乙得利呢?这是两个不同的人啊。我现在用下面的文字一并进行解释。”停停,见子房仍沉醉其中,脸上微露笑意,更显得温柔慈悲“对第一种诽谤的解释:遥远宏大的事物,如何能度量?现在人们所知道的东西,没有比得上天和地的。天是由气积聚而成的,地是由土石积聚而成的,太阳是阳气的精华,月亮是阴气的精华,星辰是万物的精华,儒家所信奉的便是这样。星辰如果陨落,就是石头;精华如果是石头,就不会有光辉,而且石头本质很重,是用什么系在空中的?一颗星辰的直径,大的有百余里,一个星宿的头尾相隔几万里;百里宽的物体,隔着数万里还能相连,在宽窄纵斜的排列上都保持不扩张不收缩。星辰和日月相比,形状与颜色都相同,但在大小上有等级差别。这样说来,太阳和月亮也应当是石头吗?石头牢固紧密,怎么容得下太阳的金乌和月亮的玉兔呢?石头浮在空气中,又怎么能独立运转呢?太阳月亮星辰如果都是气体,气体轻盈会浮起来,应当与天空相融合,来回旋转,不能相互交错,它们之间运行的速度快慢,按理来说应该保持一致;但是为什么太阳月亮五大行星二十八星宿都有各自的位置,移动的速度并不平均呢?难道是气体坠落时突然变成石头的?大地既然是由渣滓浊物凝结成的,按道理来说应该沉重而厚实,但是凿开土地能够挖出泉水,说明土地浮在水上;积存的水下又还有什么东西呢?长江黄河和其他百川从哪里发源呢?江河的水都向东流到海里,海水为什么不会溢出来呢?水都流到归塘尾闾这两个地方,那它们之中的水又流去哪里呢?沃焦山的石头能烧干海水,什么气体能够做到这样呢?潮涨潮落,是谁在控制?银河悬挂在天上,因为什么原因而不坠落?水的本性就是往下流,为什么会蒸腾上升?天地刚刚分开的时候就有了星宿;当时九州还没划分出诸多列国,这些星宿已经划定疆界区别地域,是谁为它们安排运行位次的呢?封疆建国之后,又是谁主宰这些事情呢?国家数量有增有减,但星辰的位置没有变化,相对应的祸福凶吉也照常发生没有偏差。天象之大,星宿之多,为何划分的疆野仅仅局限在中原呢?被称为旄头的昴星对应的是匈奴,西胡、东越、雕题、交趾这些就被抛弃了吗?这些问题去求索,永远不会有尽头,又怎能用人间的寻常事宜去衡量宇宙之外的事情呢?

平凡人所相信的就是自己的耳朵和眼睛;耳朵眼睛之外的,都会加以质疑。儒家在谈论天的问题上,有几种观点:有浑天说,有盖天说,有宣夜说,有安天说。北斗星和北极星依照斗枢运转,要都是亲眼所见,也就不会看法不同;要是所依靠的就是揣测估量,又怎么能作为充足的依据呢?为什么相信平凡的人臆断的说法,而不相信佛祖精妙的旨意,认为不存在多得数不清的世界,不相信细小的微尘经历过多次劫难呢?邹衍也提出过九州之外还有九州的观点。山中的百姓不相信有像树一样大的鱼,海上的百姓不相信有像鱼一样大的树;汉武帝不相信世上有弦胶,魏文帝不相信世上有火布;胡人看到锦缎,不相信这是虫子吃树叶后吐出来的丝织成的;昔日在江南的时候,不相信世界上有容纳千人的毡帐,到了黄河以北时,那里的人不相信世界上有装载两万斛的船:这些都是现实中的经验。

世界上有巫师以及懂得各种幻术的人,他们都能踩在火上前进,能在刀刃上跳舞,能让刚种下的瓜果成熟,还能将深井移动,就在一瞬间,产生千变万化。通过人的力量尚且能做到这种地步,又何况神通广大的佛祖,这是不能用思维去衡量的,他能变出千里高的经幢、千里宽的宝座,幻化出极乐净土,让地上长出美丽的宝塔。

对第二种诽谤的解释:我认可诽谤的这种征兆,因果报应就应该像影子和回音一样跟本体对应存在着,我亲耳听到亲眼见到的这种事情已经很多,有时可能因为不够精诚,缘分没有感应到,报应的时间会稍迟一些,但最终是会得到报应的。行善还是行恶,决定了是得福还是得祸。九流百家的学者都认同这个观点,怎么能说佛教典籍是虚假骗人的呢?项橐、颜回的短命夭折,伯夷、原宪的受冻挨饿,盗跖、庄□的幸福长寿,齐景、桓魋的富有强盛,要是将他们过去积攒下来的福祸,报应在后来的生命中,这些就都说得通。如果做了好事但偶尔得到了恶报,做了坏事但偶尔得到了善报,便因此而产生埋怨的想法,认为因果报应是骗人的,这就是认为尧、舜等都是虚的,周公、孔子说的也不是真实的,那么还能相信什么而在这个世间立身呢?

对第三种诽谤的解释:开天辟地以来就是坏人多而好人少,怎么能要求每一个僧尼都是精粹纯洁的呢?眼见名僧的高尚德行,却放在一旁不说;要是见到几个庸俗的僧人落入凡俗,就萌生了非议诋毁的想法。况且,学习的人不勤勉,难道是教育者的过失吗?凡庸僧尼学习佛家经律,跟士人学习《诗经》《礼记》有什么区别?用《诗经》《礼记》中的教诲去衡量朝廷中的官员,大概没有几个是符合标准的。用佛教当中的戒律去衡量出家人,为何唯独责成他们不要违犯戒律呢?德行有缺失的官员,还能享受高官厚禄,犯了禁律的僧尼,为什么要对供养感到惭愧呢?对于规定的戒行,自然会有人偶尔违反。出家人一披上法衣,就算是成了僧尼,一年到头做的事情,就是吃斋饭念佛经,主持修行,跟身披白衣的俗家弟子相比,其中的差距超过了高山和深海。”听到这,子房已有些打盹,但仍不阻止和尚侃侃而谈。实则在见到子房如此表情之后,老和尚已经很清楚此人因缘和合还未到时候,但起码能听个一二,便算很有福缘,索性便一鼓作气,将剩下的解释一一说尽“对第四种诽谤的解释:佛教的修行有很多种途径,出家只是其中的一种方法。如果能把诚孝都放在心中,将施行仁爱恩惠作为根本,像须达、流水那样,不必剃掉胡须头发才出家;怎么能下令用尽所有的井田来造塔修庙,让所有的百姓都当僧尼呢?这都是因为当政的官员不能节制佛教的发展,才让非法的寺庙妨害了百姓的耕种,无处谋生的僧人空享国家的预算,这并不是佛教的本来意图。也可以这样说,求佛道是为了自身打算,节约费用是为了国家打算。为自己打算和为国家打算,两者不能兼顾。这就跟臣子侍奉君主而放弃赡养双亲,孝子安定家庭但忘了保卫国家,各自有各自的行为准则罢了。儒家之中也有不愿意委屈自己侍奉王侯,而以高尚的标准做事的人;隐者当中也有让出王位辞掉宰相在山林中隐居的,怎么能计算这些人的税赋徭役,将他们当成不交税不服徭役的罪人呢?要是百姓都能被感化,都能进入佛门,去到妙乐之世、禳佉之国,那里有自然生长的稻米和用不完的宝藏,哪里还会去追求种田养蚕的利益呢?

对第五种诽谤的解释:人的形体虽然死去,但精神还是存在。人活在世界上,远望死后的事,就好像是没有关联的事情一样,等到死后,你的灵魂与你的前身之间就像老人与小孩、早晨与晚上的关系一样。世上有死者的灵魂会在活人的梦中出现,有的托梦给童仆、小妾,有的托梦给妻子、儿女,向他们索求饮食,验证死后也需要生前的福祉来保佑,这种事也不少。现在有的人看到自己贫穷疾苦,无不怨恨前世没有修好功德。

从这一点来说,生前为什么不为来世准备一块福地呢?至于人有子孙,他们也只是天地间的一个百姓,跟我自身有什么关系?尚且要尽心爱护,留给他们一定的家业。对自己的灵魂,又怎能弃之不顾呢?凡夫俗子受到蒙蔽,看不到未来,所以就说来生和今世不是一体。要是有天眼去洞察随时生随时灭的念想,世世代代不断绝,这难道不是一件令人害怕的事情吗?再说,君子活在世上,重要的是能约束自我,言行合乎礼数,能够济世救人有益社会。治理家庭的人希望一家和睦,治理国家的人希望一个国家兴旺,仆人、妾女、臣子、百姓,这些跟自身又有什么亲缘,要我们为他们操劳修德?这也是尧、舜、周公、孔子所说的,为了别人而让自己失去欢乐。一个人修习佛道,能救济多少黎民苍生?免除掉多少人的罪恶?一定要深思熟虑啊!你们如果关心世俗的生计问题,想要建立家室,舍不得抛妻弃子,就不能出家;但是可以兼顾修行守戒,潜心诵读佛经,作为来世能够超度的桥梁。人生在世难以重头来过,所以不要虚度光阴。”

老和尚说完这些话,子房油然而生一股气力,提神醒脑,昏睡中直接醒转过来“刚才……”他有些觉得不好意思,毕竟老和尚也算煞费苦心,老和尚笑道“施主,时机未到啊。”

子房想了想,似乎有些触动,仍一知半解。

老和尚便笑而不语了。

子房也跟着笑了笑,心情大好,转身取出包裹内的水囊,悠悠丢掷过去,老和尚轻轻接过后,从包裹里摸索出一只白碗,倒了小半碗,有滋有味喝了一口,一碗寡淡至极的清水,在老僧看来始终胜过山珍海味,寡淡的清水中也生出甘甜。

老和尚爽朗喝完白碗中的清水,笑道“飞绝剑不如随老衲做一苦行僧,修佛如何?”

子房摇了摇头,苦笑道“前辈想收徒想疯了。”

老僧收敛了些笑意,正色沉重道“飞绝剑以世间不平事养意,本是好事,天地间浩然有正气,虽并不排斥杀气,只是在这其中还夹杂了戾气怨气不平气,驳杂雄厚不精纯,需知误入歧途,若不知迷途知返,只懂得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倔强脾气。此路每走一步,每用力一分,看似劳苦远行,实则以走火入魔。飞绝剑决意要去边关,帮云龙道人的徒孙干仗。可顺了飞绝剑心中追求半生的自由?”

素未谋面,在这破旧神庙是第一次彼此见面的剑客子房,只觉得与老和尚有种相见恨晚之感。

老和尚又倒了一碗水,缓缓喝尽,将石碗安稳放到地上,见子房不回答,郑重道“老衲不敢妄下断言。哈哈,本就是飞绝剑来请教,老衲点到为止,多言了,惭愧惭愧。”

子房眼神柔和,连笑道“能听老前辈说一句话,价值千金。是子房赚到了。”

老和尚连摇头“飞绝剑谬赞了,老衲只是赢在了年纪大些,经历多些。老倒是老,但实质境界恐怕还不如飞绝剑。老衲从前在寺内除了常年读经,也就会这佛理,说一说还成,大道理倒是一堆一堆,但要做起来还是有一段不小距离的。”

子房笑道“做和尚的都很谦虚。”

感到老和尚不言语了,气氛属实尴尬的子房,颇觉得自己说话太过了些,急忙转口“晚辈狂言了。”

老和尚哈哈笑道“矜持矜持。在老衲这飞绝剑没必要拘谨,倒显得见外了。”

子房站起身,恭敬作揖行礼,沉声道“子房这就告辞,前辈要去哪?”

老和尚起身还礼再坐下,慢慢帮子房收拾包裹,笑道“子房仍要去云仙郡?”

子房道“既然答应了别人的事,又怎么能不做呢?”

“如果老衲告诉你,这一去凶多吉少,你也要去?”

兴许早已预感生死存亡之危全在北伐一线的江州子房,更加神采奕奕,连笑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老和尚点头,感慨道“好……好……”思虑一阵,又道“飞绝剑问老衲去哪,老衲苦行僧没个去处。随着飞绝剑一路走走。”

子房道“前辈要随我去云仙郡?”

老和尚道“与飞绝剑相遇便结下善缘,随施主去看看,也无妨。”

子房笑着点点头。

老和尚道“顺道见识见识天下出了名的剑客。”

面对即将到来的危机二人都充满了使命感,子房道“那一定会让前辈心情大好。”

老和尚满意点点头,眉眼微笑“还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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