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
林修依旧在那院门前扎马。
只是不同在于,他手臂上的砖块,已经多了一块,一手两个。
也只是多了两个而已。
此时他身体静静,没有任何的颤抖。
而他的身前,江修远也没有坐着盯着。
小院空落落,毫无生气。
日上高头,这四月初春,庭院里的大树都开始拨了小花,树是林修不识的树,花也是林修不识的花,而一片颇有洁白的花瓣摇摇落下,正好稳稳的落在林修手臂的砖块上。
这么一片不到小指大小的花瓣落下,林修却感受到了重量,他的眼皮甚至因此而轻轻抖了抖。
这邰北二堂口旧镇,镇中庭院村落,建筑连为一体,却是庭院之中有庭院,两个十字大路交叉而过,贯穿旧镇中心,而这里居住的人,自然也在不断的想要改变环境,以更好的生活生存下去。
所以家家户户都在庭院里种养着耐旱耐干的大树植物,甚至苦菜草叶
而初春一到,这些小家伙均是从庭院里的栽培土冒出了头,于是庭院虽却是绿绿茵茵,颇有生机。
“哒哒哒”
就在林修眼皮微微抽搐的时候,江珺迈步走进了这一处庭院,她端着废水,日常灌溉这些小作物。
当然,她也日常扫了一眼林修。
“叫师姐!”江珺朝着木呆呆一动不动的林修喊到。
“师姐”林修干瘪瘪的应到,当然他依旧没有睁开眼睛,而是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
“哼!”
江珺看了眼林修,便也没有在意,而是灌溉着栽培土。
她一边灌溉,一边说到,“开春狩猎,你去不去了?”
“什么?”林修微微睁开了眼睛。
“开春了。”江珺一边浇着废水,一边说到,“开春有鬣羚牛群,我们几个堂口年年狩猎,你来不来了?来的话我记你一个名字。”
“不去。”林修面无表情的说着,一边闭上了眼睛。
“不去算了。”江珺一边絮絮叨叨,一边嫌弃的看了眼林修,“不过我可告诉你,你交的那几百块钱已经快用光了,你吃的又多跟猪一样”
“”林修顿时无语了,他可是知道二堂口旧镇主要农作物是花生,而花生在这不怎么值钱,自己每天全靠晚上吸收晶裂能量过活,就早晨吃一点花生汤
“那我去吧”林修十分无奈的说到,毕竟他可不想欠人家什么。
“哼。”江珺一手收起花洒,然后看了眼林修,“活的小鬣羚牛值钱,别忘了啊!”
“知道了”林修嘴角抽抽,他怎么感觉有些怪异,然后颇有疑惑的看着江珺,“活的小鬣羚牛有什么用吗?”
“养啊!”江珺翻了翻白眼,“还有!叫师姐!一点礼貌也没有!”
“”林修嘴角抽抽,干脆眼不见心不烦,直接闭上眼睛,懒得伺候面前的大小姐。
“你!”江珺瞪着眼看着林修,然后她突然探着脑袋来到林修身前打量着林修脸上的疤。
“小师弟你这个疤有点好看啊让师姐摸摸”
“”林修顿时感觉一阵鸡皮疙瘩,他瞪着眼睛看着江珺,突然认真严肃的咧嘴一笑,“师姐好”
“哼!”江珺满意的收回手,她颇有讽刺又带着威胁的看着林修说到,“知道谁是师姐就好!”
说完,江珺便迈着步子朝着一侧院门走去,没有再理会林修丝毫。
林修无奈的吐了吐气,他这两个月都在进行扎马,可以说一动不动的保持这个姿势这么久,功夫没有学到一点,心倒是静了很多
这样也好,简简单单的日子,天天就扎扎马步,练练心。
他逐渐感觉原来人生就是一场心的修行你每时每刻,都要不断的捶打自己的心,才能应对更加变幻的世界。
林修听着江珺的离开,他抬了抬眉看了眼绿葱葱的嫩苗,顿时觉得如果可以这里再养个鱼,那似乎再美不过了。
“师弟!”
而就在林修看着那绿苗走神的时候,林家堡人未至声先到,一声大喊,直接将林修拉出了遐想。
他脸部肌肉抽了抽,一边转着双眼看向门侧。
他感觉林家堡应该还在隔壁的隔壁
果然,又过了许久,林家堡这才迈步走到林修扎马的小院。
他看着林修扎马的姿势,一边笑嘻嘻的取着砖块放下,一边说到,“师傅说你可以练工字伏虎拳了,今天扎马就到这了,赶紧跟我来。”
林修挑了挑眉,自己扎了两个月的马步,也总算熬到学习基础套路的时候了,一时间他也说不出什么感触来。
好像也没有喜悦,也没有感动
这两个月的静院扎马,好像把他的心洗了一遍一般。
“走吧,师父说今天起你可以和师兄弟一起练了,走走走!”林家堡摇了摇林修的肩膀,一边示意喊到。
林修微微抽动身上的肌肉,然后松懈着站起,一边说到,“谢师兄”
“谢什么,自家人!走走!我带你去!”林家堡咋咋咧咧的说着,一边搂着林修的肩膀朝着一侧的练武大院走去。
事实上林修对这种勾肩搭背更是不习惯,但是人家热情漫漫,林修此时又静养了心性,不是那个只会戾气膨胀的人,所以他总归不会一巴掌扇飞林家堡,最多嘴角抽抽,无奈那么些许
无奈之下,林修只能任由林家堡推着搂着,朝着侧院而去。
而此时的大侧院,十多个青壮已然在有模有样的打着拳,当然,人有时候对高大身材的人还是颇感距离,比如林修,虽然辈分是他们之中最小的师弟,但是林修的个头和林家堡差不多,两个人亦是浑身肌肉,属于铁憨憨的大傻个
所以并不是谁都能和林家堡一般,和林修能勾肩搭背嘻嘻笑笑。
几人最多也就打个招呼,然后交情也就到此为止了。
相比之下,林修和这些师兄的相处时间,可能还没有江珺来的多。
“阿堡!上来打一遍工字伏虎拳教教你师弟!”
江修远眼见林修来了,便一手抹着茶,一边示意林家堡教拳。
而他则是坐在摇椅上晃悠悠的看着,双目金金有神。
“哎!”林家堡推了推林修,然后示意到。
“学着点啊!合脚离开一寸阔!”
林修看了眼林家堡推自己的手,然后他又看了眼在摇摇椅上的江修远,他继续转着眼珠看向在自己身前一众练拳的男子,顿时感觉精神一阵恍惚。
好像他穿越了时间,又回到了那个学生时代
只是他也就微微恍惚,便又收了心神,仔细的学着林家堡的动作。
他学的很笨,肢体也有很多生硬,而拳术套路本就如此,每一节每一段都是一招一式的固定姿势,只有当你阵阵掌握了其精锐,或许才能将其流畅作用而出,或许才有动作的精致与美感。
林修曾经很是不屑这些技巧,因为他最初学习的军体拳重点在于摔打,夺刀,夺枪,袭击,毕竟两兵交战,你总不能面对敌人一把手枪抵着而舞来舞去的打着拳式
如果再让他面对,或许他还是第一时间抛弃什么拳式,直接去夺刀夺枪一枪崩
扣动扳机不容易么,非要用拳头
但是现在的他扎了两个月的马步,可是心绪平静无比,所以他更有耐心,也更有敬畏。
静院时间的游走,足以让他想透很多事,身体肌肉随着时间流逝而酸楚紧绷,亦是让他加深了武术的理解。
所以他一招一式,倒是学的十分认真。
而坐在摇摇椅上看着林修笨拙学习的江修远凝了凝眉,便又一口喝了喝杯里的茶水。
事实上林修并不适合当他的徒弟,林修年纪已经大了,自有世界观,难以改变,而且身体素质基本成型,也很难改变,很多事他都改变不了,如果说他唯一教导林修的原因,那怕他想利用林修。
江修远也没有那么的好心,这不春猎要来了
第二堂口的人丁,还是少了很多,就十三个青壮,这春猎要是没有好的收成,整镇的用水和食物,都是问题。
堂口与堂口之间自然竞争比较,尤其是一年一度的春猎,哪个堂口家族带回的猎物多,西镇的供水也就偏向哪个旧镇,这是邰北市十个旧镇一同定下的规矩。
而江修远作为第二堂口的堂主,自然的为二堂旧镇的人民考虑
他不能参与春猎,只能由面前弟子参加,虽然到时候林修作为外乡人参加春猎,会有诸多闲言碎语,不过那是到时候再考虑的事了。
林修的身体素质,江修远是知道的,因为林修的伤势就是他负责处理的,可以说林修的身体比林家堡的还要好,他相信给他一些时间,他或许能让林修
可惜他也老了。
江修远知道夜深人静的时候,林修依旧在扎马步,似乎完全不把自己身体当一回事一般,要知道凡事物极必反,这简单的马步也是如此,哪有无限制扎马的行为,可惜林修却是硬生生做到了,这一点让他异常震惊。
长时间的扎马,可不只是锻炼肌肉筋骨,更是对精神意识的培养修炼,他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让林修坚持无懈,但是他相信林修
他相信林修能在春猎上取得一个好成绩。
江修远藏了私心,他也没准备把此生精髓倾囊相授,相比之下,他宁愿把所有交给林家堡
可能是林修最初显露的戾气,可能是林修只是个外乡人可能有很多可能
可能他还需要时间来观察林修的品性。
这些,林修也不得而知。
林修只知道,既然自己就学,那就好好学吧,他哪里看得出江修远的念头,这个世界多的是林修不知道的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而且至少江修远现在并没有对自己有什么不利的行为。
当然,至于师父什么的称谓,对于林修来说,其实什么也不是。
学完这些,他想走就走,没人能约束得了他。
“师父”
就在林修有模有样的学着套路的时候,江珺拿着纸张来到江修远身旁。
江修远一手接过那纸张,便看着纸张上的名字,只是他看到纸上江珺的名字,便挑了挑眉头说到,“你也要去?”
“对啊,让我去吧!”江珺看了眼江修远,颇有祈求的说到。
“不行!鬣羚牛不是你可以应付的!你连功课都做不好!”江修远冷漠的拒绝到,一边将江珺的名字划去。
“可我想去啊!我都没去过!”江珺拉了拉江修远的手臂,撒娇说到,“爷爷!”
“不行!还要我多说吗?”江修远瞪着江珺说到。
江珺气的一手松下,然后哒哒哒的迈出朝着一侧木门走去,最后还嘭的一声极为用力的关去了木门。
而一众练功的青年均是停了下来
“继续练功!”
江修远声音浑厚的说到,似乎一点也没有把江珺的脾气放在心上。
林修转了转头看着那紧闭的木门,又转回视线,然后继续抬着手,学着林家堡的动作
对他来说,自己只要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其实其他都没有什么事
于是他抬着手,便有样学样的探手一推
而这么一推转眼又是一月。
五月初,邰北市东镇平原上的黑土开始拨了嫩芽,这些嫩芽是一种变异鬣羚牛的最爱,于是东镇平原上出现了迁徙而来的鬣羚牛群。
而同时,邰北市十堂口旧镇的春猎开始了。
“别练了!走啊!”林家堡迈步走进小院,眼见林修还在练功,便是赶忙大喊到。
“知道了”林修簇的收手,然后慢慢收功,这才迈步一手握住了静置一侧的长刀。
事实上林修甚至在想,要不要找个时间问问师父学个什么刀术之类,自己明明喜欢的是砍来砍去怎么就学了拳式
只是现在自己的拳式都没摸清,再提学刀术,也有点不太适合。
此事,只能等春猎回来再说了。
林修一手握着刀,便与林家堡迈步而出,很快,他们就来到了第二堂口的十字路口。
江修远带队,他看了眼一众藏青色武服的青年,又看了眼林修,就毫无言语的朝着一侧走去。
而他的身侧,江珺正饼着脸跟着,显然她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林修自然无所谓关心她的心情如何,对林修来说,这只不过类似于出去打猎
而林修对于猎捕再熟悉不过了,他完全没有把外出打猎放在心上。
只是他不放在心上不代表没有人把这些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