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落了雨，园中空气都带着湿意，青石铺就的道路上零零散散有着一些小水塘。

早早的宫里的马车就在忠义侯府的门口等候了。

桃夭换了一身还算隆重的衣裙出了门，门口是一早就等在哪里的宇文灼烨。

“自己小心。”他说。

桃夭点头。

“早点回来，我等你一起用晚饭。”他又说。

桃夭还是点头。

踏上了为显重视，太后特意派来的銮驾，身后跟着的是一同前来的宫女太监。

她身边只带了一个流月。

宇文灼烨远远看着，他是不想让她在踏入那个地方的，特别是没有自己陪同的情况下。

宫里的那个人昏迷好几天了，外界虽然还是宣称病中调养，可是他知道，她也知道。

他们这次回来的目的，不也是听说他撑不过去，她想来最后看一眼他的结局。

心中挂念就不会遗忘，这种感情不管是爱是恨，都会拦着他们的路。

宇文灼烨捏着手中夏忝最新送来的官员资料，他一直沉默，是为了一劳永逸，不是退缩认命。

想要将毒蛇打死，除非一击而中，不然后患无穷。

……

进入南宫城城门的时候，咯吱一声沉重的响声，城门开启又关上。

桃夭回望了一眼，这里是她一直梦想的囚笼，只是最终没能梦想成真。

上一次来，是为了看他死没有，这次来，却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要死了。

轿撵在进入宫城中就被撤下了，任何人不得在宫中坐撵，除非是宫中嫔妃，或是皇上特许。

太后是个最懂规矩的人，就算皇上现在病中，大小事由她接手。不过不直接干政，不越过皇上权利行事这一点，她素来做得极好。

走在前往万寿宫的路上，小宫女在前面领路，桃夭和流月一前一后跟着。

清晨留下的雨水打在花木草叶之上，青翠怡人，连空气都格外清新。

来到万寿宫的时候，正好遇上皇后在同太后叙话，桃夭进入行了礼，太后了赐座。

从头到尾她都是安静的坐着，太后问一句答一句，不想说的就一笑而过。

皇后始终噙着笑，纵使表现得还算亲近，桃夭终没有忽视她眼中的那一抹冷意。

你一言我一语，桃夭竟来了小半日了，太后就像真的是为了找她叙话。

从儿时的第一次相见，到后来桃夭跟着褚太傅入宫，再到她在长庆殿玩闹被抓个正着。

事无巨细，好像在提醒她，儿时有多少情义，独独没提先皇病重，她的父亲为保周华辰被陷害身亡。

也没提她为了助他登基，付出了多少鲜血苦累，更没提事成后的兵戈相见，她的漠视和无动于衷。

一切都是美好的，都是感情最纯粹的时候，不含杂质，真诚，干净。

桃夭默默听着，时不时看看中央放着的香炉中上升的热气，有淡淡的清香传来。

“桃夭啊，哀家记得你小时候……”

太后高兴得忘乎所以一般，一直讲述着过往种种，直到外面走进一个小太监，他说的话让殿中安静了下来。

“皇上晕倒了，吴太医请太后过去。”

太后随着她的话一下站了起来，带倒了桌上的茶盏都不自知。

陶瓷茶盏掉落在地上，咣的一声碎裂开来，混合着里面的茶水茶叶散落一地。

太后恍若未闻，只是不敢相信的说了一句:“昨日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突然晕倒了……”

小太监战战兢兢:“奴才也不知道，早上还好好的，刚才皇上突然说无力头晕，随后就晕过去了。”

“哀家过去看看。”太后说着，自然的拉过桃夭的手就匆匆往外走。

皇后小跑着跟出来，在太后面前同样焦急的道:“儿臣担心皇上，同母后一同前去吧。”

本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太后却出乎意料的一口回绝，只道:“后宫诸事还需你主持，哀家同桃夭先去看看，有所情况再通知你来。”

随后拉着桃夭越过皇后远去，独留皇后愣在原地。

快步行走中，桃夭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打扮贵重，仪态万方的女人。

她的脸色仓皇冷漠，就算嘴角还勉强挂了笑，紧握的双手也暴露了她此时的心情。

一直到重华殿，太后都没有松开桃夭的手，直到那扇紧闭的大门咯吱一声打开，桃夭才停了下来。

本想松开太后的手，她拽得很近，不用很大力气根本挣不开。

桃夭只能恭敬道:“太后娘娘，桃夭这般身份进去怕是不妥，还是在门外等候为好。”

她没有忽视另一边被守卫拦在远处不让过来的那些女子，看打扮，都是宫妃。

她一个无名无分的女子，连母家都没了，又能有什么资格进去。

太后像是急坏了，只是回头看她，快速道了一句:“你们自幼相识，有什么不方便的。”

拉着她继续往里面走。

今日的重华殿不同于上次来的安静，这里站满了人。

或是前来帮忙服侍的宫女太监，或是几个或站着讨论或蹲下把脉的太医。

薛烁静静地站在角落里，他脸上是化不开的担忧，手习惯性的放在腰间剑柄上，做出随时上前保护的动作。

随着桃夭她们进来，所有人都暂时放下了手中的事，齐齐跪地给太后请安。

“皇上怎么样了，情况可好？”

让大家平身后，太后问了一句，这才松开了桃夭的手。

本来细嫩红润的手腕此时青紫一片，轻碰一碰，像被细细的针刺中一样疼。

薛烁在她们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桃夭，前踏半步想要打声招呼，最后还是忍下了。

桃夭也没有去注意他，只是像个木偶一样站着，既不去看也不关心。

“你说，这好好一个人怎么说晕就晕，哀家这心里可实在承受不住这样的惊吓。”

不知道太医同她说了什么，太后回身握住桃夭的手，眼中有晶莹的水光闪动。

随着太后的动作，桃夭轻呼了一口气，被她握着的地方正是方才被抓得青紫的地方。淡淡的刺痛锥心传来，让人很想挠一下，又不敢去挠。

忍下异样，她把目光放在了病床上的周华辰身上。

他比上次严重很多，脸上青白没了气色，嘴唇紧闭，双手也握的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