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后,天使携益州刺史张勋等官员,一并来到葭萌关内。
高诚披甲远出十里相迎,身后跟着一小将,正是张任。
在榻上躺了一个半月后,张任也终于行走如初,只是尚不能有过烈运动。
“振威中郎将高诚,见过天使!”
天使依然是赵承,好似这家伙跟自己有缘似的,只要有关自己的制诏,都是赵承前来。
“高将军可不够意思啊,咱家前脚刚走,你这后脚就大破三十万蛮兵。未曾亲眼所见吾大汉将士雄风,真遗憾也!”赵承面上满是憾色,如此大战,自己居然没能参与进去,唉~
高诚摇了下头,苦笑一声,说道:“天使不知,此战颇为冒险。若是败了,怕是葭萌关不保。正是因为如此,末将这才不敢让天使滞留葭萌关啊。”
“幸得陛下天佑,此战竟得大胜,委实可贺!”
“是该庆贺一番,此战一过,益州蛮兵可算是平定了!”
“正是,天使请,吾等回关再叙!”
回到关内,身处这不算宽阔的葭萌关中,赵承、益州刺史张勋再无喜色。
一名名将士位列道路两旁,列阵相迎。
前端还好,将士们兵甲齐全,戈矛林立,威风凛凛。越往后,就越惨淡。
数不清的将士或是腰缠伤布,或是头裹白纱,或是拄杖而立,或是依托相扶。
赵承亲眼看到一名士兵,胳膊架在木杖之上,左腿站的笔直,而右腿却少了一截。还有一人双目裹着伤布,两手四处探寻,不知所措。
“唉,此战虽然,但吾军几近人人负伤,惨烈至极啊!”高诚纵马走在赵承身边,低沉说道。
赵承点了点头,问道:“高将军,伤亡之数,能否告知?”
“嗯,可以,这些早晚都要上表朝廷,天使知之无妨!”
“此战,吾军出兵两万八千人,斩首十一万三千余级,阵亡将士九千人,重伤一千人,轻伤七千人。”
赵承听着这一系列的数字,心中莫名生出一丝伤感,慨而言之:“吾大汉将士,当真勇锐!”
“是啊,他们是最勇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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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关城门楼,众人望着关外那三十一座高大的京观,为之一震。
“嘶,这三十一座京观?皆是蛮兵尸身?”赵承震惊的看着外面那雄阔的京观,丝毫不敢相信!
“正是,最前方四座京观乃是蛮兵首级堆砌,其后二十七座,是蛮兵尸身堆砌!”
“哈哈,高将军筑此京观,足以安吾益州百姓十余年啊!”益州刺史无疑是最惊喜的。
益州乃天府之国,四面尽是大山深林,易守难攻。但山多,也就代表着蛮人的数量就多,也代表着外面军队难以迅速抵达益州。
再加上益州平原地带,气候温暖,书文之气兴盛,唯勇武之气渐渐消弭。益州兵马战力并不高,甚至可以说能排上末底了。扬州南部的江东郡国兵陆战也是不堪,但人家水战玩的厉害啊,能跟天下第一水军荆州水军相抗。
而其余地方,无不适精兵四出之地!
西凉铁骑,羌胡义从兵,并州狼骑,幽州边军,中原的北军五校等等,根本就不怕这些异族。
只有益州,兵马疲倦,外军想要进入,又需要大量时间,很是麻烦。
现在好了,值此京观数十座,待传遍诸蛮后,必定使那些蛮子十年不敢生乱。
“真雄壮也,可惜陛下未能亲眼一观,不然必定心喜!”
在门楼之上,众人观京观良久,方才回至殿内,大摆宴席,举酒相贺。
而就在众人一片喜悦之时,不速之客突然降临。
高诚惊讶的看着亲卫带来的老者,一身桑麻就衣,哭哭啼啼,强压着酒意,皱眉不已。
现在是什么时候,这可是大庆之际,怎么把穿着丧衣的人带了进来?
“公子!”
“嗯?”
一声公子,顿时惊散了高诚浑身的酒意,那熟悉的声音,再望去...
“王叔,您怎么来了,怎么...”
高诚当即上前,扶助王叔,看着这一身的丧服,脑中混沌一片!
“公子,老家主仙去了!”王叔苦谛说道,那满是皱纹的脸庞,早已被泪水洒满。
“老家主?吾祖父他...他...怎么会?怎么会?”
高诚满面的不敢置信,连连后退,怎么会这样?自己去益州前,祖父身子还尚且安好,如今岁不过一载,就...
“高将军?无恙否?”
“祖父啊~”高诚高声哀嚎一声,倒地不起。
殿内众人当即大惊失色,急忙围上前去。
“将军昏过去了,快去请华神医来!”
“某这就去!”傅燮说完,便朝着伤兵营跑去。
其余人急忙将高诚抬到侧屋,安放榻上,焦急的等待华佗到来。
华佗被傅燮急匆匆的叫来,安坐榻边,把脉良久,眉头紧皱不已,直到那根手指轻点两下。
众人看着华神医眉头紧蹙,心中大是不安。
“这位医者,高将军如何了?”赵承凝着眉头,急切的问道。
华佗点头轻唔一声,说道:“无妨,只是急火攻心罢了,多需静养。汝等且先归去吧,不必担忧!华某与将军开两副去火之药即可!”
“天使,吾等权先休息,有华神医在,高将军没事的!”旁边的徐荣拱手一礼,朝着赵承说道。
赵承点点头,虽然不知道这所谓的华神医到底有多神,但观其余众将的颜色,也放下心来,说道:“也好,那吾等就先休息,劳烦神医了!”
待到众人离去,房间之内,只剩下高诚与华佗二人。
“行了,人都走了!”
“华神医当真不愧是神医!”说话间,高诚睁开闭着的双眼,继续说道:“还望华神医莫要告于他人,小子此举,实乃身不由己啊!”
“嗯?如今汝已位列将军,关外一战,待报到朝堂,必然高升,又何必如此?”
高诚苦笑一下,说道:“那华神医知小子年龄吗?”
高诚这么一问,华佗当即就明白了,深沉的看了高诚两眼,低声说道:“唉,早知如此,华某当初就不必救汝性命,也省的汝今日之愁!”
“额...”高诚无奈,只好说道:“华神医还在因为杀俘一事?”
“此事,确实乃小子之过,可小子不得不为啊!”
“近七万的俘虏,先不说这葭萌关能不能容下吾军和七万俘虏。仅仅是仰仗着八千锐士,以及万余轻重伤兵,本将真不敢将这些俘虏收拢至关内!”
“而若是安置于关外,那板盾蛮秃纳、五溪蛮沙摩托尚有十几万兵马,小子不敢行险!”
“其次,先生可知吾等军中如何论功?无非就是首级罢了,这数万将士历经汉中之战、成都之战、攻广都城、雪夜奔袭武阳,而后又经历牛头山惨败、关外一战。”
“接连大战一年余载,时至今日,他们所得到的远远比不上他们的付出。他们拿性命在拼搏,为的什么?为的就是首级、功勋、军爵!”
“再者,神医可曾去过蜀郡?去过犍为?犍为境内汉家百姓,被蛮人屠戮一空!蜀郡数百里沃土,为蛮子所祸。无数村庄被烧毁,多少百姓惨遭杀戮?”
“能杀五万人,震慑蛮人十年,本将无悔!”
华佗就这样静静的听高诚阔论,良久后,这才低吟一声:“吾等医者,行走天下,济世救人,当心怀仁义!恕华某与将军心中所向不同!”
“哈哈,无妨,本将喜欢医者,喜欢他们的济世仁心!但高某亦是在救人,只不过,高某只救吾大汉百姓。若有朝一日,本将定使吾大汉四周再无蛮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