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他?
钟繇盯着走过来的傅燮,愣住了神,满是不敢置信。
反观傅燮,快步赶至二人身前,疑惑的看了一眼旁边的蔡邕,却没放在心上。
注视着钟繇,傅燮嘴角一扬,言道:“元常兄,吾等随君侯南北征战,汝倒好,躲在这田野之间,好不快活啊!”
钟繇嘴角一苦,只是憋出一句:“繇,愧对君侯也!”
想起当年那个夜晚,张安身死,君侯初次与袁氏结仇。自己心念家族,径直离去,丝毫不顾君侯及军中将领的感受。
这也是自己再未联系过君侯的原因,无颜面对啊!
可今日,傅燮居然亲自前来~
唉~君侯,您可真是给繇出了个大难题啊!
方才蔡师言语间,希望自己随他前往洛阳,事于董卓,自己也算是颇有意向。
现在,要重新考虑了!
钟繇不禁抬头看了一眼蔡邕,正见其不为所动,自顾自饮。于是,向傅燮介绍道:“南容兄,这位乃是当时大儒蔡师!”
“蔡师?”
傅燮一愣,没听过这个大儒啊!
嗯?
不对,蔡师?莫非是蔡邕?
想到这,傅燮惊讶的看向侧面安坐的这位老者,心中震撼。
“小子傅燮,傅南容,拜见蔡师!”傅燮匆忙行以师礼,拱手相敬,而后继续说道:“先前小子有眼无珠,竟为识得蔡师,还望蔡师勿怪!”
说起当代大儒,唯有蔡邕、郑玄二人,怕是才能当的起这称谓。别者,多是沽名钓誉之辈!
郑玄几乎以一己之力,将这个时代混杂的经学著作,彻底统一。
比如易,在当世,大儒注释者不知凡几。而自郑玄后,仅有其注,畅行四海。
蔡邕,则是以字、藏书著称。其字称飞白体,后传于蔡琰、钟繇,使得大汉所用之字,从隶字进入楷字的时代。
“傅燮,傅南容!吾朝名将傅宽、傅介子之后,是从故太尉刘宽!”
蔡邕微笑着,道出傅燮的来历。
便是旁边的钟繇也没有想到,当年事高诚之际,本就时间不长,只知道傅燮是高诚的结义兄弟,还不知其竟是开国名将之后,更是师从太尉刘宽。
“不想蔡师竟如此通晓燮之履历!”
傅燮也没想到,知道自己全部的几乎只有君侯及义兄,还有自己的亲族,但都未曾与蔡邕有过交集啊!
“吾与汝师,亦是相交,自是知晓!不过,汝师乃是刘氏宗亲,汝为其弟子,缘何助高子明这等乱臣贼子!”
蔡邕一改先前和蔼,突然严厉说道。
钟繇愣了一下,奇怪的看着蔡邕。要说乱臣贼子,董卓也得算上吧。您老人家都打算跟乱臣贼子混了,还好意思责问他人?
傅燮眉头紧了一下,转瞬间,又舒展开来,自信的朝着蔡邕说道:“自古以来,忠义、忠孝难相全。燮不忠不孝,愧对恩师!然,八拜之交,燮当全之!”
“更遑论,君侯起兵,皆是朝廷、天子不义在先。吾等将士,追随君侯,于凉州浴血沙场。而陛下却于后诛君侯家室,杀吾弟妹、戮吾义侄。燮,不服也!”
说完,傅燮昂首挺胸,直视蔡邕。
蔡邕心情平静,径直而问:“汝如此相随,置北地傅氏于何地?有何颜归于家室,面见刘太尉家室?”
“比之吾祖,提三尺剑,纵八千里,扫平天下,封侯拜相而归!”
傅燮意气风发,宏势冲天!
“彩!”
旁边钟繇不禁喝彩,赞扬说道:“大丈夫,当如是也!”
蔡邕也用诧异的目光,看向这个年轻人,不禁感叹一声:“唉~汉室亡也!”
“蔡师?”
察觉到蔡邕神情落寞,钟繇关怀的问了一句。
“无碍,邕有些累了。”
说完,蔡邕径直起身,正欲离去,又盯着钟繇,道出一句:“元常,莫要顾忌太多!”
钟繇点了下头,看向蔡邕的背影,恭敬一礼:“恭送蔡师!”
蔡邕一离开,整个凉亭,就剩下钟繇、傅燮二人。
“南容兄,此次亲身前来,所为……”
傅燮一摆手,打断了钟繇的话语,自腰间囊袋之中,取出一物,言道:“燮前来,意不言则明,元常兄可莫要装糊涂,且先看看此物,元常兄再作决断!”
“嗯?”
钟繇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那更小的囊袋,探出手打开。只见,一枚印信,更安安静静的躺在其间。
“征西将军府长史印!”
傅燮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君侯还有一句话,要燮传于元常兄。”
“何言?”
“君,缘何一去处家务,而迟不归哉!诚盼元常,如久旱盼甘霖也!”
听完这句话,钟繇身形颤了一下。
“唉,繇,愧对君侯!当年危难之际,繇以家务为由,弃君侯而独善己身,委实无颜再见君侯也!”
“元常兄,当年吾等势力薄弱,自是当不得袁氏大族。而今,大势终成,元常兄曾弃君侯,今日莫非还要二度而为?”
“这~南容,繇并非此意!”
“如此便好,也省的燮毁了元常兄这温柔乡,把汝绑到君侯面前了!”
钟繇一愣,兀然大笑:“哈哈哈,看来此番,繇是不去也得去喽!”
“那是自然,燮可是君侯面前,立了军令状的,元常兄是跑不掉了!哈哈哈……”
傅燮也是即兴开起了玩笑。
两人放怀欢笑一会后,钟繇将印信推回了傅燮身前,言道:“繇无寸功,焉能受此印信。此番随君侯,繇愿为一刀笔吏,为君侯鞍前马后!”
“谁言元常兄无功了?”
傅燮突然说了一句,听得钟繇疑惑不已。
钟繇问道:“南容此言何意?”
“蔡师啊!”傅燮点明,继续说道:“元常兄若是能将蔡师请至长安,君侯心必更喜!”
“不可不可!”
钟繇当即摇头,言道:“蔡师乃是受董相国之遥,这才自吴会而归。其后尚需回以故土祭祀先辈,吾等焉能误他人此等大事!”
“蔡师十余年未归故土,而君侯大势已成,只要击败关东士族,有的是时间容蔡师归乡。况且,元常此时已是效力君侯,似蔡师这般天下名士,元常忍心日后刀兵相见吗?”
钟繇迟疑了,不错。
眼下君侯与董卓虽是盟友,可争霸天下,又哪有盟友可言,日后少不得要动起刀兵,自己又如何能保证蔡师一文弱之人,安然存下!
战乱一起,那些大头兵们,可不认识什么大儒不大儒的啊!
“还是不妥,不若先问下蔡师的意见?”
钟繇还是不愿行此等之事。
“没事,元常不是言道,蔡师要归故土嘛,吾等同行便是,只要改其途径,过了武关,蔡师亦无法也!”
“可是……”
“行了,行了,元常莫要多言。此事交由燮来办即可,庄外三百骁骑,还逮不住一老者吗!”
傅燮一言而决,钟繇只能苦笑。
真若是调动兵马,蔡师,怕是真跑不掉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