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焦璜、正昂二人,带着九千新兵,进入京兆尹辖境内。
而后,先抵长安,入大将军府报备。待得到大将军府授下的关防印信后,焦璜才得已继续南下,赶往蓝田。正昂则是留在了长安,因为他想看看数月后的科举盛事。
作为一位刚刚二十岁的益州士子,正昂的运气并不是多好,或者说益州的士子运气都不好。
今年,是大周拿下益州的第三年,也是大周第二次科举射策。
但是由于益州刚刚并入,除了那些于平定益州有功的巴蜀人士子弟外,其余人都没有机会得到特许,进入上林学宫、太学院亦或是关凉郡学,正昂亦不在此列。而且,大周科举制度,只有各郡县中的学生才能参加。
等到益州各郡的郡学建设完毕,广面招生的时候,他正昂已经超过了年龄要求。
没错,直到今年,益州各郡大学的建设,才刚刚完成,甚至学官、教习都没有配备齐全。至于县学、庠序的铺设,才完成了成都平原这一区域。其余地方,皆因遥远、道路不便、山林阻隔,使得铺设难度异常困难。
正昂很是不明白,为什么朝廷对上学有着年龄限制!
自己超过了入郡学的年龄,也就代表着日后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参加科举。和自己相同命运的人,又何止千人、万人。
心中的疑惑和诉求,正昂也不知道该找谁来说道。只好来长安看看有没有其他机会,比如进入诸府寺署衙。
顺便,也能满足下心中小小的愿望。
即便不能参加科举,但自己也要参与到这场科举盛事之中去。
于是,长安又多了一名在各府寺投递名帖的巴蜀士子
五月中,焦璜终于来到了蓝田大营。
依常理来,从长安到蓝田,再怎么着也不会用上半个月的时间。可,焦璜确确实实走了拖了半个月。
路上那数不尽的关卡,就少说耽误了一两日的功夫。
这也就算了,到了蓝田大营前面的蓝田县,更是全军被要求驻扎在此。然后先是御史来查,接着又是宪兵,最后连调查司都一个挨一个的检查兵员。
这些所谓的检查,其实就是调查新兵身份。虽说耗的时间不短,也搞得人心惶惶,但效果很明显。
九千人中扒出了十二个细作,其中三人是南中雍慎的奸细,五人是刘琦的奸细,其余人都是赵国的细作。
这些低级细作的用处可不少,能够帮助调查司揪出更多的敌人细作、密探。
其次,调查司也顺手安排了几十号人,又收录了四十多名探子,插入军中。这是最为重要的事情,没有密探监察军中部曲,陛下又怎能放心。
而和调查司有点关系的焦璜,更是调查司第一个寻上的伙伴。
于是乎,暗中加入了调查司的焦璜,顺理成章的内定为第十二军乙师副师帅,比他自己预想的还要高出一级。当然,爵位就得看自己的能力了。
进入蓝田大营,焦璜也是被这壮观的一幕,震撼的片刻。
早就听说蓝田大营的规模非常大,是朝廷训练新兵的主要营地,负责供应各军兵员以及补充兵员。
但今日一观,当真是恢弘壮阔。
营地内到处可见奔走的将士,也能见到一队队的新兵,在几名教员的呵斥下,训练队形。更有不少配戴上织宪字袖章的宪兵,在营中转悠。但凡看到有不规矩的新兵,就是一顿训斥。
一连穿梭过十三个营寨,焦璜来到了一片空营之中,大约有十几座的样子。
“就这吧!左侧这十个营寨,就是尔等益州新兵暂时的居所了。等到大将军府正式调令下来,会分配诸军,重划营垒。”
带着焦璜的一名军吏,大手一划,将十个空寨,分给了益州新兵。
“兄弟兄弟,璜冒昧问一下,吾等益州兵会划到哪一军啊?”
焦璜掐着笑,踱步到军吏身前。
军吏摇了下头,低声说道:“听说这次跟以前不一样,有小道消息说,大将军府那边会把所有新兵打散重组,不再像以前那样依州里、郡县、乡亭、什伍来划分了。”
“啊!”
焦璜眨了下眼,出了下神,有些意外。而后,抬手谢道:“多谢兄弟了。”
“等到明天再说谢谢也不迟!”
“嗯?兄弟此言何意?”
“嘿嘿从明天开始,某就要带队训练尔等益州兵了,可莫要让某失望啊!”
“”
一口气从益州赶到关中蓝田,林林总总走了两个多月的路,要说不疲倦那是假的。
于是,在进入营寨后,焦璜当即倒头大睡。
其余新兵,收拾好睡铺后,亦是放了羊,各忙各的,状态非常松懈。
夜深
“咚咚咚!”
不知何时,焦璜听着耳边吵的烦人的鼓声,不禁眯开了条缝,瞥了眼外面。可总感觉天还黑的厉害
突然,焦璜一跃而起。
使劲紧了紧眉目,深呼吸几口,从榻上下来,开始穿戴衣甲。
差点给忘了,现在可不是在行军的时候,这可是在大营内,要是刚来的第一天就被冠了个点卯不到,那就麻烦大了。
待到焦璜出帐,其余将士也都迷迷糊糊的钻了出来,在营内四处散漫着,不知道为啥击鼓,更不知道为啥要在大半夜击鼓。
焦璜看着高悬夜空的明月,也不禁暗叹了一声。
这应该就是训练之一,参军前自己早就打听过蓝田大营的训练,得到的信息并不多,就一个严、一个累。
“列队,别站着了,速速列队出营。”
“去,告诉其他九个营寨,速速列队出营,谁敢耽搁,某便砍了谁的脑袋!”
“诺!”
焦璜冲着身旁的新兵,大声的吼道。
很快,自己所在营内的将士,便列好阵型。大家伙虽说都是新兵,但每年农闲都要集中操训。
“出营。”
“诺!”
近千人列着队,逐渐走出营寨,朝着鼓声传来的方向行进。
而后面的九座营寨的将士,也依次缀之。
到了营内校场,焦璜才发现早就有数不尽的将士,在校场中列阵。还有更多的将士,从四面八方涌入校场,排列队形。
焦璜选了个最近的位置,带着手底下的这九千多益州新兵,列队在校场最西侧,与东侧的部队连接成一体。
夜色之下,宽阔的校场之中,没几个人知道这里到底聚集了多少士兵,更不知道缘何深夜聚军。
但没有人敢私语议论,整个耳边除了鼓声依旧外,便是连绵不绝的踏步声。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
夜色,也清淡了许多。
“肃静!”
“肃静!”
一阵阵齐喝,传遍了本就宁静的校场。
其内,黑压压的人群中,更加寂静。
“大将军府告诸将士!即日起,蓝田大营所有部曲,进入战时状态,军中律令,由常时法令,更为战时法令。望诸将士谨记于心,勤于操训,以备大战,莫要以身犯法!”
“另,大将军府军令,第十二军军将贾逵贾军将,第十三军军将裴羲裴军将,将于三日后,携诸将校,抵达大营。蓝田大营所有将士,务必严守法令,遵循将令。旦有违令者,一律枭首示众!”
两条军令一下,焦璜心中也不禁咯噔起来。
战时法令,可比常时法令严苛多了。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掉了脑袋。看来,过几日要小心些了,免得有人给自己下绊子。
对于这一点,焦璜还是有些担心。毕竟人生地不熟,刚到长安,就接着调查司的力量,内定了一个副师帅的位置。当然,其中也可能有阿翁的功劳。
但是,国朝总共就扩编了两个军,莫说师帅、校尉,军候都有一大堆人拼尽力气,想要钻进来呢。
“散!”
随着一声大喝,金锣应声而起。
听到鸣金,校场中的新兵们,也都明白可以离开了。
各部曲还是按照原来的队形,依次离开校场。生怕搞混了队伍,以乱军之罪掉了脑袋。毕竟,从大将军府告令传达到众人耳中的那一刻起,蓝田大营就是战场了。
回营后,焦璜便睡不下去了。
因为夜色已经很淡了,要不了一个时辰,夜色就会散去,到时还得再起来集合。
果不其然
鼓声在一个多时辰后,传遍了整个蓝田大营。
没休息好的新兵们,一个个无精打采的走出帐篷,重新排列的队伍,也显得很是懒散。
待到鼓声落下后,几名军吏带着二十来个宪兵,进入焦璜所在的营寨。
焦璜眯了眯眼睛,看向打头的那人,正是昨天白日带自己入驻营寨的那名军吏。不过,此刻军吏脸上满满都是严肃。
目光扫了眼列队的近千人,军吏冷哼一声,喝道:“在下第五昂,于教导校任队率。从今日起,某便是尔等教官,某身后几名弟兄是为尔等教习。诸君方来乍到,昂先为诸君接风洗尘。”
“三军听令,全副武装,跑步出营,向东行军三十里,就地宿营。”
焦璜一愣。
随即回过神来,应声道:“诺!”
然后,回头冲着将士们吼道:“都动起来!快!”
一群迷茫的新兵们,在两名暂代军候的带领下,开始朝着寨外跑去。
而第五昂看着这些新兵蛋子,不厚道的笑了一下。随后,安排两名教习在前带路,两名教习和宪兵们于中监督行伍。自己则和另外两名教习,缀在队伍之后,防止有人趁机逃跑。
倒不是信不过这些益州新兵,而是做的多了就习惯了。
从寨内,跑到蓝田大营,许多益州新兵还没感觉到什么。但一口气跑了近十里后,九成的人都累的直吐舌头,队伍也散散乱乱的不成样子。
偏偏那些宪兵和教习们,在一旁还拿着棍子,时不时赶着他们继续跑。
未到目的地,所有新兵都顶不住了,或是互相搀扶着前进,或是拖着沉重的脚步,一点点的挪腾着。
而宪兵和教习,却依旧闲庭信步的走着,还有力气嘲讽他们的无能。
焦璜也有点顶不住,摁着俩膝盖,刚弯下腰喘了两口大气。旁边的教习就走了近前,手中的木棍,直戳在焦璜面前,满满的威胁。
焦璜抬起头,看着这个家伙,有点来气。自己可是内定的一军副师帅,遭这种罪也就算了,还得被汝一个小小的教习威胁,成何体统。
“砰!赶紧起来,继续前进!”
不等焦璜发火,那教习就是一木棍拎在焦璜背上。
“吾”
焦璜差点被打岔气,挺起胸膛,瞪着眼前这家伙,杀心大气。
“焦兄,看什么看!在蓝田只要是参训之人,都得听吾等教导校之号令。”
不知何时,第五昂突然出现在焦璜旁边,怒斥了一句。
焦璜回过头来,见是第五昂,也不再搭理那小教习。而是紧紧盯着第五昂,言道:“兄弟第五氏,想必应该是第五军将的子侄吧。”
“不错,家父正是第五军将。所以,焦兄还是听昂一句。不说汝现在还未正式受职,便是受职之后,也要参加操训,还是得听某的。这一点,便是即将到来的两位军将也管不着。什么时候,尔等出了蓝田大营,某便管不着了。”
“第五兄,莫非只有军将不用操训?”
“那倒不,从大将军府来的人都不用操训。”
“”
焦璜目光一怔,从大将军府来的都不用操训,那凭啥自己一个副师帅,就得操训啊!
也许是看出了焦璜的不服气,第五昂又笑着说道:“安心,大将军府只会安排军将、副军将以及师帅。所以呢,焦兄汝无论如何,都要参加操训。”
“凭啥师帅就不用操训?”
“因为人家都是打了几年仗的人了,还用和焦兄这般没上过战阵的人一块操训吗?”
“某”
“别磨蹭了,赶紧前进。焦兄汝作为这九千人的临时统帅,现在居然落到了最后,如此怎么领军!”
“”
焦璜脸一黑,扭过头来,抬步就走。
什么鬼东西,自己都当上一师副帅了,居然还要跟手底下这群人一块操训!
看着焦璜再度启程,第五昂也是大松了一口气。
自己当教习、教官也好几载了,以前还好,军中副帅及以上的军官,都是朝廷直接派下来接收部队。最多也就对付对付那些校尉,但放在蓝田大营,校尉真不算啥。
比职权比不过,可比爵位,教导团就没怕过来这里参加训练的人。
不过,自己也是第一次训练一师副帅啊。焦璜虽然没爵位,但听阿翁说,这家伙可能是调查司的人。
还是不能太过得罪啊!
毕竟,这一回阿翁好不容易当上了野战军的军将,第五氏也将再度迎来一个小高潮。得罪了谁,也不能得罪调查司。
那可是陛下的鹰犬,是陛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