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韩嵩便于国相府内,接见了周使张承。
张承也是第一次见到荆州如此之多的人物,大名鼎鼎的如韩嵩、宋忠、刘先等人,调查司转达情报中的荆州青年才俊王粲、诸葛亮、庞统、习桢等,还有一些相府机要掾属。
舌战群雄倒不至于,只不过在商议订盟的这些细节上,还是纠缠了许久。
直到日落西山,都仅是初步定下步调,内里的框框架架,荆州众人还在不断的填充。
一连两日,张承面对着荆州这么多才俊的孜孜不休,也是表现的非常不错。起码,没让这些家伙仗着人多势众,得寸进尺。
随后,张承便带着盟书以及刘琮、蔡夫人等众,过沔水,往长安而去。
后面盖印、订盟之类的,就不是他一个参军就能够决定的了,需要中枢府令禀奏陛下或太子殿下,另择他人持国印再来荆州。
出了襄阳不久,张承便与刘琮、蔡夫人一行人分开。其携带家眷、财帛,速度极为缓慢,张承可没那么多时间等他们。
而这边张承等人,刚过沔水的同时,相隔数百里之遥的并州,终于迎来了决定周国命运的大战。
晋阳城,传承千年的古城,倚龙山、滨汾水,易守难攻。
周国由苏则统帅的第一军、第二军、第四军、第六军以及第七军,五个军的精锐兵马,悉在晋阳左右。
城南,乃是主营,苏则中军辕门所在。兵力有第二军、第四军、第六军、以及第七军军部,皆在于此。
而晋阳南城,自然也就是周军的主攻方向。
第一军则是越过汾水,占领了晋中要地榆次,以此来阻绝赵国冀州方向的援兵。而第七军一师驻扎在界休,保证着大军的后路以及粮道。另一师则驻扎在阳邑,防止赵国其余兵马自上党驰援晋阳。
晋阳以北,则尚有公孙续的第二骑兵军和轲比能率领的两万鲜卑精骑,肆虐赵国掌握的雁门郡。幽州的赵军,即便想要驰援晋阳,也得先过了三万六千精骑这关。
可以说,整个晋阳城,已经被周国兵马从四面八方围了个水泄不通。而赵国无论想要从哪个方向来救援晋阳,都必须得先打破周军的阻碍。
甚是,周国还是围城打援。
没办法,城内的兵马实在是太多了,足足有着近五万的赵兵。再加上晋阳城本就有近二十万口,强拉个两三万民夫根本不成问题。
这种坚城,根本不是强攻就能拿下来的,只能围困。
困到城内粮草尽绝
亦或是,诱敌而出,覆其主力,而后攻心。
所以,晋阳一带的周国大军,从来到城下后,从未尝试过强攻城池。只是不断的在城墙外数百步,挖掘沟壑,阻绝城内兵马出城。
时日一久,城内赵军死活不出城破围,周军自上而下自然就出现了松懈。
但今日,却是变了模样。
一大早,营内各部曲便得到了军令,整缮甲兵,静候军令。
大营内的莫说将校,连军候都被召到中垒,于中帐外等候帐内的决策。
驻守在晋阳外围的第一军以及第七军两个师,将校成群结队的奔入中营。方圆十几里的大营,不复昨日之宁,上下肃寂。
这种气氛,让所有将士们,都感觉到不舒服。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居然能够引起大都督的这般重视。全军上下,军候以上的军吏、校尉、师帅、军将,全都参加聚议,这可着实不多见。
中帐内。
一张巨大的舆图,悬挂在帐内左侧,其右则摆着一副沙盘。
苏则伫足在舆图与沙盘之中,身旁则是马玩、裴羲、樊稠、张济四员军将,其侧则是马腾、韩遂、王方以及梁开。余者师帅郭援、赵昂、杨威、尹正、姚琼、孔信、樊勇、张绣、王凌、徐晃十人,及参军、校尉二十余人。
将校四五十人,聚集在此,却是寂寥无音。
尤其是苏则,不断的回头凝视着舆图与沙盘,皱着眉头,久久未展。
“都督,还请立下判断啊!”
裴羲作为场中年纪最长的大将,不由开口与苏则言道。
苏则摇了摇头,言道:“樊勇现在估计在何处?”
“这里!”
裴羲指着阳邑西侧些许,继续说道:“樊勇所部损失惨重,阳邑失守。目前,应该快退回大营一带了。此外三军各部,也当速速向离石撤退。”
“赵军具体来了多少援军?斥候可有新的消息?”
“已经加派斥候了,最迟傍晚,应该就能探查赵军究竟有多少人马了!”
“太慢了,这样,第二军先抽出一师兵马移营汾水东岸,接应樊勇所部。”
苏则说了一句后,又将目光转向张济,言道:“张老将军,汝速速带领第七军余部,抢占大陵。界休既失,兹氏也必然保不住了,大陵不能再丢了。”
“都督放心。”
张济没有多说话,应声后,便径直出了帐。打算调派第七军在大营内的数千人,赶往大陵。
张济的离开,并没有影响军议的继续。
“都督,吾等虽不知赵军虚实,但观阳邑、界休,同时失守,想来赵军必然准备充分。眼下,界休失守,河东粮秣运转不来,仅靠离石,只怕难以支撑大军长久作战,不如先退回离石。”
听着苏则的安排,裴羲总感觉有些不妥当。三军之重,粮秣为要。赵军突然而来,便先拿下了界休,所图者便是绝大军粮道。
但观苏则所图,难不成还想与赵军博上一搏?
苏则没有说话,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樊稠。
樊稠尴尬一笑,说道:“裴兄,赵军主力尽在中原,幽冀各郡抽调不出多少人。阳邑、界休失守,也是樊勇、张绣大意所致。”
“哼樊勇、张绣之报,皆言来袭赵军漫山遍野,不下两万之众。若如其所言,那少说也有四万众。再者,赵国又岂会没有别的安排,说不定现在还有兵马,直奔榆次呢。”
裴羲说完,樊稠便不再说话了。
见状,苏则不由心生燥气,凝目言道:“即便赵国援军有六七万众,又如何?加上晋阳兵马也不过区区十一二万人。吾等八万骁锐,如何不能破!”
“没错,雁门境内还有三万余铁骑。只要一骑快马相传,步骑十二万,赵人何以当之。”
王方亦是开口说道,对自家兵马的实力很是自信。
“话虽如此,可粮道断绝,军中储量,至多足三月之用。若是赵军围而不攻,坐待吾等粮尽,那般如何?”
“只要守住大陵,纵是粮秣不济时,吾等亦可退回离石。”
“赵国派遣援军救晋阳,吾等原本就有所预料。只不过,没想到赵国留了一手,蓄积兵马,奇袭界休和阳邑,以致两地失守。但正如王副将所言,界休、兹氏失守,吾等尚可一战。战局有利,则可大破赵国援军,界休也势必能夺回来。若战局不利,再撤往离石,亦不迟也。”
“吾等诸军,皆是国朝精锐,耗费粮秣不计其数,围晋阳,所图者甚?”
“自然是杀赵兵,为陛下大业,横扫群虏。”
“没错,若是不战而退,空耗粮秣不说,吾等威名何存!”
帐内的气势,瞬间就变了
树争一张皮,人争一口气,便是这般。
再说,他们本就是天下骁锐,若是就这么被赵军吓回了离石,那还当什么兵。
见此状,裴羲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都督显然是打算要跟赵军打上一场了,其余诸将的想法,也决然不会就此为赵军吓退。可赵人,真的没有别的安排吗?
他们从出兵,到围城,至今已有近一个半月的时间。这么长时间,赵国援军今日方至,岂会没有准备。
而苏则,心中也在踌躇。
哪怕自己表现出了要打一仗的心思,可也一样怀有担心。
赵国准备的时间很充足,所以来势必然汹汹。比如,这一来就破了阳邑和界休,几乎将第七军打废。
但除了第七军外,自己还有第一军、第二军、第四军以及第六军在,北面还有第二骑兵军和轲比能的鲜卑精骑。
自己的胜算同样不小!
“传令,第一军速速南下与大军会合。民夫即可过河,于汾水东岸搭建营垒。再派信骑,火速传讯公孙军将,命其速率本部及鲜卑精骑南下,不得有误!”
苏则不再迟疑,当即喝声下令。
而后,又与诸将说道:“诸君,吾等出兵晋阳,本就是为国朝打破中原战局平衡,以破赵国。而今,敌援既至,覆灭即可!”
“末将等谨遵大都督令!”
帐内数十人齐齐喝声。
唯独裴羲,长叹一声,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
胜算确实有,怕就怕再出什么变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