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前一日,两位新人是不可见面的,又念及陶仲瑜心焦,姜氏便着人在厅里挡了一道屏风,让两人隔着屏风说上几句话。
将苏婥唤来之后,姜氏和一并仆人婢子都下去,只留两人于厅中。
“明日便是你我的大婚之日,紧张吗?”陶仲瑜搓着手,虽看不见自己的未婚妻,但仍是满脸期待。
怎料苏婥只淡淡的说了一句:“还好。”
这一句让陶仲瑜的热情登时退了几分,但很快他又开了口,言语依旧那般温润:“婥儿,我一定会让你成为世间最幸福的女子。”
陶仲瑜不经意的看了一眼窗外的日头,此刻,那个人应当已经进宫了,今夜之前,一切阻碍自己和苏婥的人与事都将不复存在。
苏婥,你只属于我陶仲瑜一人!
方过午时,御膳房将皇帝的午膳摆好,小太监一道道的试过了菜,正准备为皇上布菜,这时康公公神色匆匆地走了进来,虽说行至御前已留意放慢了脚步,但是脸上仍是难掩凝重。
对皇帝一番耳语后,皇帝亦流露出震惊之色,立即放下了筷子道:“把人带到御书房来!”
午后的御书房静谧得有效压抑,所有奴才都在门外候着,书房内只有皇帝和中间跪着的一名脊背已有些佝偻的老者。
此时的皇帝,脸上是怒不可遏的寒意,他紧握着龙首雕纹扶手,双手关节处露出慎人的白色,胸口剧烈起伏,显然因着方才面前这人所说之话产生了极大的情绪。
皇帝闭上双眼,平复片刻后,突然张开双眼,目光凶狠如刀片。
“来人!”
密牢内,司空少杨躺在有些潮湿的稻草上,看着四方狭窄黑暗的空间,上着沉沉锁链的铁栏,想起多年前自己也曾被限制在北羌奴隶场那阴冷残破的木屋中,仿佛一切都如那时一样,黑暗得看不到尽头,但心境确是截然不同。
那时的他,一心求死,对这世间没有半分留恋,而如今,尽管他仍旧不畏死亡,然而心中却多了一份牵挂
牢门锁链被打开的声音使得司空少杨回过神来,接着,一个人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他自然认得那人,正是皇帝身边的康公公,只是不知他夜来大牢,究竟所为何事。
康公公恭敬的对司空少杨开口说道:“司空大人有礼,陛下见牢中阴寒潮湿,虽你还有嫌疑在身,念及往日之功,特赐御酒一杯!”说罢,他将托盘放在司空少杨面前,又向他亮出了手中的金牌。
这康公公本就是皇帝的亲信之人,司空少杨看到那令牌后更加确定,这必是陛下之意。
一般帝王要处死某人,为了体面一些,便说是赐酒。那么面前这酒恐怕司空少杨端起那樽琉璃杯,鼻翼轻动,霎时便知晓这杯中之物究竟为何。
司空少杨抬起头看向康公公,却他的脸上除了痛惜之外,没有透露出任何其余的情绪,到底是御前的人,这种时候不会多言一句。
只是,皇上这般突然地要赐毒酒给自己,若是因为含烟命案一事,大可公开审理处死,若不是因为那件事,那么能让他非要在密牢内处死自己的事也只有莫非皇上已经知道当年自己给先皇下药一事?
也罢,当初自己本就一心求死,本想杀了先皇再自杀殉国,怎料他在先皇临终前却得知自己做的一切先皇都早已知晓并且毫不拒绝,逼得他以愧疚之心效忠东昭。这么年来,司空少杨渐渐放下了仇恨和愧疚,忠心于东昭,那么如今君要臣死,臣自然不得不死。
多活的这些年都是赚来的,又认识了那样明艳动人的她,让自己的人生不是那般灰暗,已是于愿足矣。如今她已有陶仲瑜的照顾,又有苏家的保护,自己也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了。
司空少杨双手端起酒杯举至额前,跪在手持令牌的康公公面前道:“臣,谢恩!”
语毕,将酒杯端至唇边,仰头一饮而尽。
再见,婥儿。
后一日清晨,镇国公府大门外便已密密麻麻聚集了一群群的人,上陵城百姓知道今日是苏家嫡女与陶家嫡子结亲成婚的日子,都希望一睹这上陵城“第一贵女”出嫁时的模样。
由于时间尚早,迎亲队伍还未到来,百姓们都伸着脖子透过那敞开的大门向里看着,庭院中的仆人们忙碌的进进出出,虽然苏府早已是张灯结彩、满是红灯喜字,但府中众人还是没有一点松懈马虎,生怕有一丝问题出现,碍着了小姐的大喜日子。
门外的人们议论纷纷,有谈论苏婥霞帔样式的,有谈论陶家聘礼的,更有唏嘘赞叹这两家联姻后,镇国公府在东昭权贵府第中的地位将更加无人能及。
将至晌午,迎亲队伍的吹打乐声由远及近,众人一时间纷纷将目光转去。
之间陶仲瑜身着大红喜服高骑白马之上,八人抬的龙凤呈祥喜轿紧随其后,他满面红光,一路上还不忘记朝左右人群作揖,感谢众人的祝福,端得是妥帖又得体。
双挂鞭炮响起,场面更是热闹非凡,炮声停止后,陶仲瑜也随之下了马走进府内,拜见岳母、迎接亲娘。苏府院中的仆人分两排站开,这时所有的议论声夏然而止,人们期待着向前厅大门处投去好奇和兴奋的目光。
一柱香的时间,人们便看到新郎官喜气洋洋地走了出来,身后是苏彦背着头顶红喜盖头的苏婥,虽说苏婥未有露出面容,但这一身正红嫁衣霞帔已足以让百姓们欢呼雀跃。
苏彦停下脚步,让背后的妹妹向众人略微颔首致意后,将她送上了花轿。
“婥儿,记着,任何时候,若你受了委屈,随时回来告诉哥。”
“哥哥,婥儿知道了。”
看着女儿上了花轿,一旁的苏母姜氏已是哽咽不已,便挥手边抽出了帕子。
陶仲瑜上马前再次对姜氏行了一礼,“岳母大人放心,我定会好好待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