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太后冷哼一声:“呵,你这个堂姐的本事可多着呢,虽然哀家不知道她究竟以何事让东昭那位高看一眼,但这一切都与她脱不了干系。”终究是自己掉以轻心了,以为将慕云漪设法召回西穹来,便可任由自己拿捏了,没想到她如今竟然直接找东昭皇帝做靠山了。
“可是东昭求娶慕云漪做太子储妃,有何益处呢?且不说我西穹与东昭的百年恩怨,便说皇叔失踪,顺亲王府早已不复当年鼎盛,东昭皇帝何故给他儿子求娶一名成不了气候的败落王府之女?”
“不成气候?”奚太后睨了一眼儿子,叹息着摇了摇头:“嬴儿,你糊涂啊!”
见太后这般,皇上却是不解:“母后何出此言?”
“你以为慕霆那些年为太子之时都是在虚享荣华?他战功赫赫、名声在外,深受百姓拥戴和敬仰,纵然后来……后来成了顺亲王,他在朝中的势力依旧是可与你父皇分庭抗礼。慕霆失踪后,顺亲王府的兵权虽一步步的被你父皇收回,但你可知慕霆这些年来暗中培养的势力和旧部有多少,如今他们低调行事、委曲求全不过是韬光养晦罢了。”
慕嬴这才恍然大悟,先皇驾崩,宗室之中并无其余可以继位之人选,自己便是名正言顺、毫无压力的帝王,他总自以为帝位稳固便坐在这龙椅之上继续贪图享乐,这一刻才知道朝中局势波云诡谲、暗流涌动,自己也并非高枕无忧。
“母后,是儿臣浅薄了。”
“不将顺亲王府连根拔起,便会是永远的隐患。”奚太后的眼中露出一丝残忍。
慕嬴此刻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母后总是明里暗里的要对付慕云漪和顺亲王妃,原来那看似衰颓的王府,却是一股对自己威胁最大的力量。
“母后,那如今该怎么办?联姻便联姻罢,可东昭皇帝偏是点名要慕云漪,且看那国书之意,对此婚事他们势在必得,若我们不答应,恐怕那使臣便是要耗在这里不走了。”
“先拖上几日再说,这两国联姻之事本就没有那么容易,何况慕云漪并非嫡亲公主,之后寻个由头,总有说辞的,再让大臣们朝中应和一番,纵使东昭依旧坚持,这一来二去的也要个把月了。”
“是,母后事事思虑周全、布局精妙,儿臣拜服。”慕嬴从小到大总是觉得母后与自己疏离的很,她成日在佛堂之中念经礼佛,甚至对于父皇都不甚上心。
如今自己继承大统之后,反而觉得自己与母后亲近了一些,所以朝堂中事凡有困扰,他总愿意找母后寻求解决之法。尤其是今日一番对话,他竟发觉母后对朝堂局势的洞悉不逊于庙堂之臣。
“漪儿,漪儿!”这日午后,顺亲王妃风风火火的从外头走进府里,问下人道:“公主呢?可在府里?”
“回王妃娘娘的话,公主正在她绯鸢阁呢。”
闻言,王妃又急慌慌地向绯鸢阁走去。
来到慕云漪的院子里,她一把推开门,却见慕云漪正优哉游哉地在小桌上吃着饭菜。
“姨母?”慕云漪见王妃到来,放下银筷拭了拭嘴角,“您不是出门赴宴了吗,怎得这么快就回来了?”
“今儿个朝廷上出了天大的事情,我在那勇毅侯府上听闻,哪里还顾得上用膳,这不就赶紧回来了。”
“既然还未吃,姨母就坐下来一同用点吧。”慕云漪起身扶着王妃坐下。
王妃心急如焚,抓着慕云漪的袖子道:“罢了罢了,我哪还有心情用膳呐,你怎么就不问问我朝廷中出了何事?”
“莫非是东昭下国书联姻之事?”慕云漪好整以暇地看着王妃。
王妃登时瞠目结舌:“你,你怎么知道?那你可知道东昭为他们太子求娶之人是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慕云漪指了指自己。
“你都知道了?我的漪儿啊,那你怎么还有心思在这儿用膳啊?”王妃见慕云漪这般气定神闲,根本不像是骤然知道此事,心下有了计较。
王妃打发了一众婢女,屋内只剩下她与慕云漪二人,她这才拉着慕云漪在一旁的案炕上坐下,低声问道:“漪儿,你告诉姨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此事你早就知晓,是不是?”
“是,姨母,我不仅早就知晓,此事一开始就是由我谋划的。”
“什么?是你自己要嫁到东昭去?”王妃大惊失色:“这是为何?虽说西穹如今危机重重,可是东昭亦不是太平之地,你何如突然要远嫁?”
“姨母,你听我说,我选择此路,也实是无奈之举。”慕云漪从袖中拿出慕霆留下的其中一封信递给王妃。
“这是……”王妃接过信却是不解。
“父亲失踪之前,曾留下过两封信,这便是其中一封。”
闻言,王妃迅速展开信笺,里面一字一句现于眼前,这字迹确是夫君慕霆的绝不会有错……
吾儿云漪:
若你看到此信,为父已是凶多吉少,镇定下来,按照为父所说去做。
为父无意中触碰到一惊天阴谋之中,此事涉及之广、牵连之深,并非常人可想,可是为了家族、为了西穹,为父既已踏足便无路可退。
为父如今留信于你,并非要你继续为父调查之事,故而为父不会向你透露半点消息。
为父如今要你嫁去东昭为太子妃,成为东昭太子妃后,切记不要贸然来调查此事,为父知道以你之心性,明哲保身实是艰难,可是你要保护王府、保护皇祖母、保护你姨母、弟弟和你外族家,还有为父的旧部们。
东昭皇帝东陵巽,当初还为太子之时,为父于他有解救妻儿之恩,你将第二封信交与他,他自会设法向西穹下聘,求娶你为东昭储妃。
以你之聪慧,要安身立命于后宫之中并非难事,只是为父知你向来不喜勾心斗角,如今却要你在后宫之中虚与委蛇,实是委屈你了,可为父也只能委屈你。
这些年来,父亲对你的关心与疼爱实在寥寥,悔之恨之,为时已晚。不求光复王府昔日之盛华,惟愿吾儿吾妻安度余生。
父慕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