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漪心挂容月,这一点苏彦并不意外,就如同容月拼死也要去救慕云漪。
她们两个人出身和经历大相径庭,却又是这样的惺惺相惜。或者两人就像是茫茫海面上迷失的两只孤船,不论来时的方向、不论去往何方,不期而遇便是彼此最大的支撑和安慰。
“容月她……”苏彦想到,的确是许久没有容月的消息了。
“当初奚太后在蕴山行宫设计欲抓捕我,怎料落网之人并非是我,而是救我心切的阿月,后来阿月被隆顺镖局的大当家救回,我在镖局见到她时仍在昏迷。”
“那么如今她仍在隆顺镖局?”
慕云漪摇了摇头,“当时我有事离开镖局,待我再回去时,大当家告知我阿月已悄悄离开,至今我仍旧没有阿月的下落。”
“隆顺镖局的大当家,贾元此人……”关于这第一镖局的大当家,苏彦知道其绝非良善好相与之辈,听闻慕云漪多次与之来往,不免有些紧张,“可信吗?”
“目前是可信的,自然了,为着共同目标罢了,我也没有将底全部托给他。”纵然贾元夫妇情真意切,但慕云漪总是有所保留的。
闻言,苏彦便放心了,反倒有些悻悻然,自己真真是关心则乱,慕云漪何其冷静机敏的一个人,怎会被轻易利用?若说算计也是她算计别人。至于慕云漪究竟与贾元有何共同之利要达到,苏彦闭口不问,他只求慕云漪安全安全便好。
“所以你想让我去寻一寻容月的下落。”苏彦了然。
“是,一旦我回到西穹,行动便会大受限制,阿月的事情恐无暇分手,所以只能拜托你……”
“好,我即刻着人寻找容月的下落踪迹,好在近期我人在沣城,比之在东昭更自由些,送你回去之后我便去亲自找人。”
“多谢。”
近些日子,苏彦已经习惯慕云漪的客套,对于这次的道谢他也只能是无奈的摇摇头,“容月也算是我的朋友,她若身犯险境,如今知她下落不明,我只是要去寻她的。”
“嗯,如此我便可以安心进宫了。”
“若是见到她,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她吗?”
慕云漪想都没想便道:“没有话,更不要告诉她我的行动。”
“瞒着她,是担心她再次为你铤而走险,回到西穹吗?”
“这是一方面。”慕云漪沉了一口气继续道:“更重要的是,西穹、泫音城对于她来说终究是不堪回首的过往,我不想她再去主动揭起心里那块疤了。”
“原来如此。”苏彦看着慕云漪,她对容月竟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细腻,这便是自己始终深爱的女子,看似拒人于千里之外,却用最温热的心守护着自己爱的人,“我答应你,一定会找到她。”
晚膳过后,慕云漪独自出门,虽说已经接受并习惯有人在身边的感觉,但更多的时候她更愿意独行、独处,这样便不会被牵绊,也不会困扰别人。
走在街上,慕云漪突然看到路边一个卖糖葫芦的小摊子,眼前就浮现出乞巧节那晚,苏婥手里握着糖葫芦无比满足的样子。
苏婥那丫头的笑容,真是好看呢。
下意识的,慕云漪朝小摊子走去,然而刚走了几步,她却又停住了,自己真的要举着一串糖葫芦回去吗?慕云漪设想着自己举着糖葫芦走在大街上的样子……犹疑地看着摊子,最终还是没能迈出那一步。
回头时,她发现此刻面前不远处的酒楼似乎有些眼熟,抬头看到屋顶时才想起来,那里便是乞巧节被莫衍“掳走”之后,看烟花的屋顶。
轻点脚尖,跃身而起,转瞬慕云漪已经坐在了房顶。
这酒楼层高在沣城算是数一数二的了,所以坐在这房顶上,正好可以将整个沣城尽管眼底。
夜市灯火初上,百姓熙熙攘攘,隐隐约约传来叫卖声吆喝声,这里早已没了当年战争的阴影,一片平和欣荣的景象。
只是这份平凡的安宁,注定与慕云漪无缘。
慕云漪眺望着远方出神,点点灯火化作迷蒙的光斑在眼前闪闪烁烁。
“公主好兴致。”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慕云漪已经不用费心去分辨此人是谁了,除了那阴魂不散的面具男,还能有谁。
“你怎么也在。”慕云漪一手撑着脸颊,连头都懒得回。
“这话该是我问公主吧,这不是上次我带公主来的吗?”莫衍蹲在了慕云漪对面,依旧带着面具,似笑非笑。
“怎么,这屋顶难不成刻了大皇子的名字?”慕云漪挪动身子,转到一旁去。
“几日未见,公主愈发嘴利。”莫衍轻笑。
“多亏大皇子三日不来乱闯,我越发神清气爽。”
“哦?听这语气,我没有去看望公主,公主似乎十分失落呢。”
慕云漪差点喷出一口血,“自作多情的浪荡子。”
“难道不是吗?不然公主怎么记得这么清楚。”莫衍凑近慕云漪的脸看着她,“三,日,哦!”
“这沣城重建时加固了城墙,百姓皆赞其坚实壁厚,可这城墙与大皇子的脸皮比起来,只怕都要甘拜下风了。”
莫衍不仅不恼,反倒一本正经地抱拳道:“多谢公主称赞,在下当之无愧。”
慕云漪本是要剜他一眼,却在看到他的笑容时愣住了。
莫衍的面具只遮住大半张脸,恰好露出那一排齐整如贝的皓齿,那样的弧度竟是如斯熟悉,她下意识的伸出手,似乎有一股冲动去揭开他的面具。
“咳!”
就在慕云漪的右手即将触摸到莫衍的面具之时,他将头扭开了。
“公主确实胆大,很少有人在看过我的脸之后还敢看第二次的。”
慕云漪收回了手,却仍是忍不住继续盯着他的唇齿,像是在探知什么真相。
但很快,她便再次否定了自己这荒唐的想法,甚至懊恼自己方才的“魔怔”,虽然他们连薄唇都那样形似,可是慕修的嘴唇从来是苍白的,让人心疼的苍白。
而莫衍的,哪怕此刻在暗淡的月光之下,都能看出润红的光泽,如丹如朱,胜过女子。
“是我痴了。”慕云漪苦笑,似是自嘲又似是叹息。
“你怎会是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