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你信不信,就算我们不提,东昭那边也一定会主动与我们联姻,只不过若由他们提出,不定会择了什么人选来。”慕云铎目含深意地拍了拍弟弟的臂膀:“与其这样,倒不如我们先一步开口,以你帝王之尊求娶东昭镇国公府嫡女。”
自然了,慕云漪是有私心的,苏婥的身份合适,若又恰好是弟弟爱慕之人,那便再好不过了,而苏婥若能嫁过来,慕云漪也必然会护着苏婥。
可这都是额外的话了,因为苏婥的心中早已有了深爱之人,对于慕云漪来讲,一面是亲弟弟,一面是当做亲妹妹一样疼惜的苏婥,她亦十分为难。
“云铎,姐姐只问你一句,你可是想要娶婥儿为妻,许她皇后之位?”
“是,也不是。”
“你有何顾虑,是……司空统领?”
慕云铎摇了摇头,“若只因如此,我倒不必这般却步不前了。”
“这话又如何说?”
慕云铎抬头看着明月,目光变得柔和而向往,“苏婥是那样完满的女子,自我第一眼见她起,便已念念难忘,后来沣城短暂的相处中,每每与她四目相对,总会不知所措,却始终无法将视线离开她的身边半寸。沣城一别,思之若狂,这才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原来并非古人故作矫情,原是我浅薄了。”
看着弟弟眼底的憧憬与爱意,慕云漪也不经意的勾起了唇角。
自小弟弟就太过克制自己的情感,仿佛自他懂事起,他便已经在为日后成为帝王做准备,大约只有慕云漪被欺辱时,慕云铎才会少有的外露真性情,而如今终于有一个人的出现,让他为了自己而显露真实的心声。
尽管弟弟一定是个完美的君王,可若是苏婥留在他的身边,他才会有完整的人生吧。
“我想要娶苏婥为妻,却不愿让她坐在皇后之位。”
看着弟弟目光转瞬的黯淡,慕云漪似乎已经了然,他在担忧什么,害怕什么。
“姐姐,作为帝王,我能许她后位,许她荣华,却唯独不能给她专情,我的后宫嫔妃会不断的增加,我的夜晚注定不能为她独有,这于她来说太不公平,她合该拥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宠爱……
但凡我只是普通的一个世家子弟或是王侯将相之子,我都不会怯弱,就算知他心中已有旁人,我也可以去尽力一搏,可如今我是一国之君,我不敢、也不能去试。”
慕云漪心头酸楚不已,这便是当初自己最大的担忧,将弟弟推上帝位,他不得不承担的压力和付出的代价。
可这时,慕云铎却紧紧地握住了慕云漪的手,她诧异地抬头望着弟弟。
“姐姐,可是我不后悔,我也不准你有半点内疚,因为,我自懂事开始便清楚的确定,我要这皇位。”
原来弟弟看出自己的愧疚与心痛,慕云漪瞬时释然,月光下莞尔道:“好,你顺意,姐姐便无悔。”
慕云铎解下腰间的香囊置于掌心,目色柔和:“所以,我对苏婥的情感,便只能到这里了,有这枚香囊,足矣。”
不知为何,素日轿辇很快便通过的长街,在这一夜里却长得仿佛看不到尽头,便是这样,姐弟二人的影子相互依偎着,走了很久,很久。
身为皇帝的慕云铎亲自将慕云漪送到了坤元宫门口,并目送她进去之后才离去。
碧滢这才回到慕云漪跟前,喜滋滋地说道:“当今西穹,能有这殊荣的除了咱们太后娘娘,便只有主子您了。”
慕云漪笑着摇了摇头,“今儿是有事同他讲,才这般任性逾矩了,今后便不会了,以免招惹许多闲话。”
“主子您回来了!”
月华台的宫宴,落霜并没有跟去,而此时站在殿前台阶上的她,见慕云漪回来了立即跑上前去。
“落霜,这么晚了怎么在外头站着?发生了何事?”慕云漪见落霜目色颇有些焦急,便猜到应当是发生了什么。
“主子,这个!”落霜压低声音,从袖口掏出一封信来。
慕云漪接过信:“进去再说。”
进屋后慕云坐在暖炕边,借着烛火看着信封,看着上面写着“云漪亲启”四字。
“今儿午后容月姑娘送来的木匣子,原来里头不止有一个香囊,还有一封信放在了匣子的内阁里,怪奴婢不仔细,只注意到了上面的香包,方才在摆放那木匣子时,这新封露了一角,奴婢才发现里头别有乾坤。”
慕云漪虽不认得苏婥的字迹,可这信封上的娟秀小楷,一看便知出自苏婥之手。
她将信纸抽出后展开,上面的字迹虽说秀气,但口吻却不算见外,仿佛那个小丫头正坐在字迹旁边写字似的,慕云漪浅笑,所谓见字如面便是这般罢。
然而慕云漪发觉苏婥的笔力似有逐渐急促之感,果然,在念完开头两句问候之言,苏婥便提及哥哥如今的状况。
原来虚浊峰归来,苏彦命悬一线,幸有孟漓的九转万毒膏治疗,又得无庸神医相救才得以起死回生,然而命虽保住,毒虽清解,可苏彦的右手却落下了病根,当初无庸神医在施针时便已说过,由于剧毒在体内存留过久,任凭苏彦体魄如何强健,今后多多少少都会落下病根,轻则四肢偶尔无力,重则偶尔意念混乱,这是无法逆转和改变的。
果真,在苏彦可以下地后,本以为自己已是彻底大好,可每每用到右手端拿东西时,总觉得力不从心,起初以为是躺了太久的缘故,谁知又过了十来日,左手已经完全恢复,可右手却丝毫未见起色,他尝试着强行运气,竟然适得其反,一时间竟连焚阳都提不起来了。
苏婥等人立即知晓,这便是剧毒所制的后遗症。
虽说依照无庸神医所言,如今苏彦只有右手稍微无力,而其他部位无虞,已属不幸中的万幸,可苏彦身为武将,自小习武、战场拼杀,于他而言,本该稳稳握着武器和缰绳的右手有所障碍,无异于夺了他半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