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陈王刘宠,觐见。”随着张让尖利的声音响起,刘宠小步快跑,来到大殿中央,随后三叩九拜,口呼“陛下万岁。”汉武大帝让臣子称呼自己为万岁这个礼节,同样也被刘宏继承了。
刘宠拜见了刘宏之后,就低着头一言不发。这个时候,张让打开圣旨,宣读了对刘宠的一系列赏赐。看起来很不错,实际上实质性的东西啥都没有,也就是一些奇珍异宝。这赏赐的力度还不如刘征。
刘宠自然没有任何怨言,叩谢天恩之后,就退到了刘征的身边。
紧接着,就是朝堂死一般的寂静。无论是清流之士,还是奸佞之辈。此时都颇有默契的保持了安静,也都各怀鬼胎。每一个大臣的内心此时都是紧张不安的,想对付刘宠的,远不止刘宏一个。有人为了升官,也有人单纯的就是想打击刘宠。不过既然有人想打击刘宠,自然也有人想保住刘宠。
这个时候,整个朝堂上最淡定,最悠闲的就是刘宏了,谁让人家是权掌天下的皇帝呢?见到没有一个大臣说话,刘宏淡淡地说了一句“无事就退朝罢。”
终究还是有人忍不住了,先开了口。只见大殿最前排的黑色朝服的武将站了出来大大咧咧地说道:“陛下,俺觉得刘宠包藏祸心,图谋不轨,还请陛下下令斩了这厮。”
刘宠闻言,顿时是眉头一皱,倒不是说这人话里的意思有问题,而是觉得这个人说话居然如此粗鄙,而这种人还能成为刘宏的心腹,成为朝廷重臣。就在这时,刘征悄悄对刘宠说道:“父王,此人乃是大将军何进。”
刘宠虽然久居陈国,但是对于朝廷诸公也都是有所耳闻的,只是名字和人物对不上而已。听到这话也是点了点头,此前就有听说过何进不过是屠户出身,粗鄙不堪,虽有小聪明,而无大智。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话音刚落,就有人出来反对,这个人刘宠倒是认识,乃是现任的北中郎将,刘表。
刘表站出来之后,先是对刘宏施了一礼。不管何进那杀人的目光,缓缓开口:“陛下,大将军所言,不过都是道听途说,并无证据。相反,陈王不仅没有包藏祸心,反而接收了不少因黄巾之乱而流离失所的百姓,维护了陛下和大汉的声誉,微臣认为,陈王应重赏。”说完,刘表又对刘宏施了一礼,不屑地看了一眼傻了吧唧站着的何进,这才缓缓回到队伍里。
两人的所作所为,其实也不难理解。何进身为外戚,最大的对手,不是宦官,也不是那些清流的朝臣,而是宗亲。原因很简单,权力就像是一块大饼,这块大饼的一部分,就是给宗亲和外戚分食的,这块饼就这么大,宗亲吃的多一点,外戚吃的就少了。所以何进巴不得宗亲全部死绝,这样权力就都到了自己手里。
所以刘表自然就要站出来反对了,朝廷上有实权的宗亲本来就不多,有兵权的宗亲更是少之又少。大家又不是傻子,都知道有兵权才是最重要的。现在大汉的兵权,基本上都被外戚和世家大族刮分完了,这个时候来了一个手握十万雄兵的诸侯王,刘表肯定得保住他,以此来扩大宗亲的话语权,从而谋得更多的利益。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人站了出来,刘征顿时心里一沉,压低了声音提醒刘宠“此乃侍御史,是何进的人。”刘宠默默点了点头,没有发出声音。
侍御史一站出来就说“陛下,微臣弹劾陈王,聚众闹事,心怀不轨。”侍御史还没有说完,站在他前面的官员就站了出来,看向他,说到“可有证据?”侍御史一时间脸色颇为难看,怒喝道“陈王聚众百万,拥兵十万。这不是造反是什么?”
就在这时,又有一名官员站了出来,这个人刘征认识,名为程阿,乃是太中大夫。此人刘征倒是不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只见他缓缓开口,说道:“陛下,陈王虽然是为了保境安民才召集的十万士卒,但是,在黄巾叛乱被镇压以后,却并没有解散这十万士卒,也没有遣返百万难民。想必陈王有没有包藏祸心,就不用在下多说了,不过嘛。”
说到这,程阿顿了顿,看向刘征,拱了拱手说到:“陈王之子刘征,却是为平叛黄巾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微臣的意思是,陈王父子功过相抵。”
刘征听到之后,冲着程阿点了点头。太中大夫掌管议论,所以并非任何一个派系。也算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而言语也颇为中肯,看得出来,他一方面想克忠职守,另一方面又不想得罪人。但是骑墙派是做不长久的。
到现在,朝廷里的清流派没有一个人发话,此事涉及太广,他们中的不少人不愿意趟这趟浑水。当然了,也是因为刘征朝议开始之前,请求卢植他们不要为自己的父王说话。原因也很简单,如果刘宏发现朝堂之上,能有这么多人为刘宠说话,难免会有不好的想法。不然,以刘征的交情,卢植,蔡邕肯定是会为刘征说上两句话的。
见到一时间,朝臣都争论不休,刘宏轻咳一声。看向身边的张让,问到:“张让啊,你怎么看?”
不少朝臣看到这一幕,都扼腕叹息。一个诸侯王的命运,这么大的一件事,皇帝居然还拿捏不准,还要问太监的意见。这大汉的命运居然要由太监决定,实在是荒唐不堪。
张让轻笑一声,看向刘宠,说道:“陛下前些日子不是还为那些发配边疆的黄巾俘虏而犯难么?我看以陈王之智,必然能牢牢地看住这些黄巾俘虏,同样的,陈王还能为陛下解决边疆之患。”
听到这话,刘宏眼前一亮,这计策倒是不错。把刘宠放到偏远地区,一举多得,不仅有了能防止黄巾再度叛乱的人,同样的,还有了能抵御匈奴人,最重要的是,刘宠在黄巾之乱中,出力不少,黄巾肯定都记恨刘宠,这样一来,有了内忧外患,刘宠同样也难以有所做什么。
刘宏当即下令:“加封刘宠为征北大将军,押送黄巾俘虏去幽州,驻守边疆,即日出发,此后无诏令不得回中原。”
此话一出,朝臣无不大吃一惊。因为刘宏这招实在是太狠毒了。
一来,原来的陈国,深处中原又颇为富饶,这才是刘宠的根基。没有诏令不得回中原直接割断了陈王与陈国联系。而现在幽州苦寒,根本养不活数百万的黄巾士卒,只能依靠朝廷给给养,这样就几乎断绝了刘宠叛乱的可能性,没有粮,怎么造反?谁会跟着没有粮食的人造反?反而朝廷却能够通过控制黄巾从而控制住刘宠。
二来,加封征北大将军更是打一棒给一枣。多了一个征北大将军的名头,而实际上,刘宠失去了自己的封地。再者,征北大将军同样是分化了何进的权力。何进自从受封大将军之后,越来越张扬跋扈,这让刘宏很不爽。这才给了征北大将军一个名头,四征本来是低于大将军的,但是征北大将军就不一样了,看刘宏的意思,应该是不受何进节制。
三来,押送黄巾残部更是可笑,刘宠拿什么去管理这百万黄巾?刘宏自然是知道刘宠带了千余人来到洛阳,就算加上刘征的几百人,往多了算,就算你两千人,两千人怎么管这百万黄巾?
这短短一句话,一举多得,可以说几乎是完美的解决了问题。也就在这个时候,张让附到刘宏耳边说道“陛下,昨日裸游馆建好了。”这一瞬间让原本有些萎靡的刘宏来了精神,说了一句退朝,也不管那些议论不休的朝臣,急匆匆地走了。
朝臣都缓缓退了出去,除了刘宠,没有人注意到刘征对着张让的方向拱了拱手,张让同样是回以一个微笑,似乎是达成了什么默契。
出了大殿,何进走过刘宠父子身边,冷哼了一声,就走了。而卢植,蔡邕则来到刘宠身前,表达了没有出手的歉意。等到人都走了之后,刘表则走到刘宠身侧,轻声说道:“子华也不要太难过了,这些外戚得势,迟早有一天,会要他们好看。”刘宠和刘表寒暄一番之后,就带着刘征直奔城外的军营了,天子金口玉言,说今天就走,就得今天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