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离得比较近的是食物的储藏间,女孩用同样的办法打开了舱门,迎面无数的花草倒伏而来,随之还有大量彩色的烟尘。
这里的花草繁茂程度和最底层相比有过之无不及!甚至还正好处在花季,无数的花夲尽全力伸展着自己娇嫩的身姿,如麦穗般垂吊着的沉沉雄蕊轻轻触碰便洒下了大片大片的花粉,鼓荡着朝女孩袭来。
女孩的皮肤上一下子出现了无数的红点,密密麻麻连成一片,白炙的熔浆哗啦啦着旋转将洞开的隧道以三倍速闭合,身上残留的花粉被她飞快地拍掉,然后女孩丝毫不留恋地朝着下一项目的地前行。
这些变异的植物花粉的活性极高,仅仅是几次吸入就给身体带来了极大的污染,几近触碰到框架的能量超导界限,再多吸几口女孩连爬的力气都没有了。
处在通道分支最末端的偏僻角落,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甚至连基本的电子锁都没有装配,仅仅是一个连钥匙孔都没有的把手,不管是谁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其打开,在这里面的便是那台还能驱动的分离机,和饮水机一般大小,在数据库中处于报废设备,报废原因仅仅是操作面板不灵了,不知道哪个家伙偷懒直接将其甩到了这个无人问津的地方。
女孩将药片装到了分离用的器皿中,连着几个空的器皿放置到了分离机预留的空档中,手上白蒙蒙的光和分离机连接避开了操作面板直接将其驱动,随着嗡嗡的低沉蜂鸣,不多时,半个药片当量的药粉被提取了出来,其余的残药被置入了其它空置的器皿中。
即便最清洁的蒸馏水也不可避免地含有杂质,女孩直接将自身的血液注入到了药粉当中,然后注射到了体内,然后将白色的光芒收敛起来,重力的回归让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扶着分离机缓缓缩到了地上,等待着药效的发挥。
半个小时后,药物的效力随着血液循环流通到了身体各处,充斥着无力的肌肉被药力洗刷回复了部分活力,不过身体刚有起色药力便以耗尽。
那几片药物的效力太过单一,离将身体机能完全恢复还有相当遥远的距离。
堆积在鸵鸟旁边的植物消耗的量还不到四分之一,即便将框架能耗调整到最低也无法比得过坐拥大笔粮草的鸵鸟,这幅身体如若没有持续不断的供给会很快地崩溃,没有了框架的保护而且在失去了那个维持了自身数百年稳定的培养柱的情况下她很快便会被宇宙中无处不在的辐射毁灭,除了这满地的疮痍和再也无法行动的框架不会再留有任何存在的痕迹。
又是那种感觉。
女孩皱起了眉头,似有情绪波动但是不知道如何表述出来。
很奇怪,庞大的数据库中没有任何对其的描述。
恍惚间有种沉没入那蓝色保护液的感觉,寂静,自身被拖向某处,无法抗拒的沉沦。
果然因为被直接粗暴的观测造成的冲击和与框架的不契合造成了部分灵码的错乱吗?
当初她的制造者是怎么在看一眼就会造成灵码错乱的情况下创造了她呢?
女孩的思绪中突然闯过了这么一丝念头。
她没有相关记忆,诞生之初的她甚至连灵码的结构都不完善,甚至可以说她是因为某人的手滑而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懵懂的虚灵诞生带给了制造者巨大的惊喜,赋予了其虚灵的称谓,即虚拟灵魂。
不过在冷静下来之后一股比发现她诞生时的惊喜更加巨大的恐惧自心底油然而生,和普通生灵的似是而非的虚灵打破了某种不可触碰的界限,制造者想要将虚灵毁灭当其从未诞生的时候一切都晚了,财团高层早已发现了其无比庞大的价值,研究所的旁边无数座仓库拔地而起,财团暗中培养的军队在其周围扎下了一层层连虫子都飞不过去的阵地,庞大的战斗舰队护送着一艘艘运输舰将海量的物资正在赶来。
获得了大量资源和金钱的虚灵是无数大学者眼中的香甜蛋糕,与之相关的课题占据了一张又一张企划表,到了这一地步已经不是这个小小的制造者可以阻拦的了,无数比他更加优秀的科学家接踵而至,通过和高层的关系排挤一个没有后台孤身一人的制造者不费吹灰之力,轻轻松松将其挤出了研究团队,只留给了他一个名誉顾问的位置,所谓的顾问仅仅只是一个虚职,没有任何让他经手的余地,摧毁虚灵更是无从说起。
不过他不在意,这个制造者想要摧毁虚灵也仅仅是良心发现,它根本不相信这些一个个名声振聋发聩的大学者没有发现虚灵带来的巨大隐患,既然比自己聪明的多的科学家们没有在意那么它也就不用在那里瞎操心了,安安心心地坐在那里拿着属于自己的丰厚报酬。
那些大学者真不是吃闲饭的,拥有着和其名声相匹配的强大实力,无数的难题在豪华的科研阵容面前简直势如破竹,和它这个顾问没有半点关系,将他孤零零地甩到了一边,才三个月无所事事的制造者便拿着每月按时打入账户的丰厚薪水到某著名娱乐城市花天酒地去了。
被学者们带来见见世面的小徒弟们抢过了机器人们的工作,热切地为争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的师傅端茶倒水,时不时从眼角对那热火朝天的讨论桌上投过几分憧憬,那挥斥方遒的姿态和梦中未来自己的身影相重叠,不由得有些痴了,突然回过神来偷偷扇了自己几耳光将讨论的内容一字一句地记了下来,准备在休息的时候在书籍中找到相互印证的理论,在一无人问津的角落,清洁机器人默默一遍又一遍将属于制造者的办公桌上积的灰尘擦掉,然后又无声无息地离开,没有人发现那个顾问已不见踪影。
或是战乱,或是研发需要,又或是某种无法抵御的灾难,这艘为科研而诞生的空舰诞生了,一样样于光明或黑暗中诞生的巅峰技术被运载到了这上面,却坠落到了这无人可知的角落,得不到补充的资源只能被迫让一批批的人员先后进入休眠舱以降低消耗。
承载着整座空舰希望的智脑团队采集了一个又一个样本,企划了一个又一个方案,然后被这裂谷之底诡异且毫无道理的环境逐一击破,残忍地摧毁了整个空舰的希望,科学家们一个接一个地绝望了,纷纷进入到了休眠舱内,到了最后一人,禅精竭虑的他华发早生,驳杂的白发混着黑发枯燥如败草,最终他也到了绝望之时,行尸走肉般躺入了如同棺材般的休眠舱。
于空中映射的图像微微闪烁之后进入待机中,旁边放着一副加厚的老花镜,英年早衰的他为开辟道路所挥舞的武器,不过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随后他躺在休眠舱中,与眼前出现了一个光幕,他抬起包裹着薄薄一层皮肤的干瘪手掌颤抖着在投射于透明舱盖上的控制面板上滑过,流动的数据和以前经历的岁月混合,有父母的,有妻子的,还有他的两个孩子,难分彼此,在旁边,他的妻子静静地躺在临近的休眠舱中,他没有看她最后一眼,辜负了全舰人的期待的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她。
指尖轻触光幕投射的舱盖,四股白色的催眠雾剂于舱内四角喷出,转眼之间便模糊了他的面庞,一声轻响,他的手臂垂放在了胸前。
一万年...
光幕微微闪烁,定格于此。
他便是最后一个在绝望面前束手就擒的人了,在进入不可逆转的沉睡之时物资的消耗量甚至还留有四分之一。
无孔不入的植物种子攻破了空舰的防御系统,撬开了一个又一个舰炮都轰不穿的复合装甲,偶然间摸索到了存放食物的敌地方,终于,汇集了一个文明的智慧结晶变成了无数奇异植物的温床,静静地,匆匆数百荣枯。
相关的记录像小溪一般于脑海中缓缓淌过,女孩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舒缓了一下脑部的供血循环。
将计算量全部交付于框架在其完好无损的时候还好,但是现在这小豆丁般大小的框架实在有些不堪重负,没有目的的漫想比做三个精密机械的消耗还大。
休眠舱,休眠舱,等等...
救生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