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束晨光将一张长长的餐桌从中分开,微微照出平铺在餐桌上的餐布,上面鎏着大红色与淡金色相互缠绕的纹饰,漫反射出来的冷色微光让这暗淡的庭室内充斥着一抹属于清晨的恬静。
门被轻轻地推开了,用背推挤开门的木铃转过身来,端着一盆新熬的粥来到餐桌前,将其盛放在了两个碗里,那是由手撕的面包块儿熬成的粥,给不能自主咽食的病人吃恰好,随后木铃将瘫软在椅子上的卡加梅隆斯从房间外推了进来,然后将窗帘掀起,用绳子束缚,让外界初阳的光照射到房间里。
端起碗,吹了吹上面的热气,木铃舀起一勺之后用自己的嘴唇试了试温度,又吹了吹,直到觉得不烫的时候终于将其喂到了这个男人的嘴里,时不时将他嘴角流下的粥用勺接住,再小心地喂到他的嘴里...
这是一个非常考验的耐心的活儿,时不时要抬一下他的下巴让他能够更好地咽下去,而且卡加梅隆斯还经常会下意识地咳嗽起来,那时木铃得赶紧放下手里的碗,然后扶着他的胸口让其俯下腰身,拍打着他的后背才行。
一餐下来,已经过了十五分钟,木铃的额头也出了一层虚汗。
本来这么一点劳动量是不会出汗的,而且还是最为清爽的清晨,然而木铃的身体即便过了一个月之久也没有彻底地好过来,大量出血带来的对身体潜力的亏空不是这么容易弥补的,加上连续十天以来没有动弹一丝一毫,全身的肌肉都萎缩了一部分,想要恢复到以前的状态可不会太容易,让木铃面对这样需要体力的劳动时会觉得有些吃力。
不过,木铃终于开始正式地上学了,她的生活一下子变得充实而繁忙起来,因为和学院之间的距离和要照顾这个无法动弹的男人,不得已,她和婆婆分离了开来,好在婆婆的身体尚且硬朗,经营的面包店铺还有着稳定的客源,生活一向自给自足,不需要木铃的插手便能活得好好的,而木铃之所以卖报纸也仅仅是因为这是婆婆的要求,并没有什么生活上的开销,得到的钱都是自己存着的,所以也算是小有一笔资产。
不过虽然说是要上学,木铃仍然不打算放下卖报纸的这份工作...
“你已经失联一个月了,为了弥补你的空缺,我们已经有了新的人手,所以...”
僵尸男面无表情地对着木铃摇了摇头,无情地向木铃宣告了某个不幸的消息。
啊哈哈,今天天气真好!嗯!决定了,从今天开始我就好好上学吧!
派发中心的大门被木铃从内里推了开来,带着十分勉强的笑容...
“等等...”
木铃的背后突然出来了一只鬼手抓住了她的肩膀,还有一张青色的脸,有声如恶魔的低语:
“上一次的报纸,还有我们专门给卖报人的小车,这些都是公家的,如果弄丢了地话你得把这些东西的钱报销了才能走...”
...派发中心的大门被木铃再次从内里推了开来,这一次,她没有忍,忍不住了,哇的一下哭出了声,大半个街道的人都能看到一个捂着眼睛大哭着回家的女孩...
就这样,木铃在决定开始新的生活的同时,也和那个男人住在了一起,那个盛放着尸体,防腐药水和自己的鲜血的棺材早就已经被安葬人于夜晚埋没在了远处沙漠中的某个角落,刺鼻的气味消散,这才有了一部分人类能够居住的模样。
不过,虽然说木铃是住在了那栋别墅里,住在了这写在她名下这栋别墅,甚至连带着以别墅为中心的整个荒芜片区,对这一切都有着正统文证证明的木铃却没有什么真实的感受,对她而言这里没有她所留下,为之生活为之努力的痕迹,在她的潜意识中,这里仍然是别人的家,自己一直以来住着的小阁楼虽然小,加上那些小家具之后却正好能够容纳下她的身体,下面甚至还有婆婆,空间虽然小,却有着她的一切,连带着内心世界也被几乎无处放置的物件充盈地丰满无比。
但...这里不一样,过了最初的那一阵子兴奋劲之后,木铃立刻感受到了一种无比的空虚,那个古雅的庭室和仿若迷宫一般的三层庭室太过空旷了,让她的心变得彷徨,如若放在巨大空箱内的滚珠一般动荡不安,而脚步落下的回声更显寂寥。
这里没有木铃熟悉的事物。
可惜...婆婆不肯过来,明明有这么大的房子,为什么不愿意过来呢?
为了躲避这种空虚,木铃也有这样的想法,可能还有着一点点让婆婆来照顾这个男人的意识,毕竟,为一个大男人擦屁股什么的,对一个少女的内心来说,冲击力还是太大了。
然而可惜,婆婆有面包房,也不愿意放弃那个小小的房屋,所以木铃只能一个人来到这里,面对这条自己冲动之下选择的,充满荆棘的道路。
不过,可能当这个选择出现在木铃面前之时,在她的面前便已经没有其它选项了吧?
既然决定住在别墅里,那肯定要选一个地方睡觉,那个有着敞亮穹顶的大床有着这栋别墅中几乎最好的风景,不过被木铃嫌弃了,关上门,死死地封闭了起来,一想到自己差点在那张床上被...
嗯,如果晚上睡那里会做噩梦地吧?
于是木铃将将这栋别墅粗略地探索了一遍,将大部分的房间锁死之后选择了最方便起居的隔间,将卡加梅隆斯安置在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隔间里居住,这样地话她便能够更轻松地照顾到他了。
想要真正的意识到这个地方已经成为了自己的财产,木铃可能需要很多的时间吧。
新的生活衣食无忧,连为卡加梅隆斯准备的流食粥也只需要拿学院食堂里的面包制作便可以了,开销几近于无,依靠着自己所存储下来的那一笔小小的财产只要不生病想必可以支撑很长一段时间,不过,真正当新生活到来之时木铃才发现并不轻松。
嗯,从一开始木铃便遇上了许多麻烦,因为到她入学的现在,整个学年已经过去了一半,自己和课程内容之间已经出现了隔阂,如同蒙了一层雾一般,上一句听得懂,下一句便让木铃一头雾水,这还是因为一直以来都有这里的学姐学长为梅尔因的贫困孩童义务教学,翻来覆去都是那几样基础内容,她的学识还仅仅停留在能读写和百内加减乘除的程度,茫然四顾的她看着课程表,只觉得一阵头大。
梅尔因学院根本不是为了基层平民们准备的,也不是幼儿园,一般来说,有着进入到这里的家境的孩子出生后不久便会得到正规老师的教导,在有了一定的学识基础之后才会来到这里,而木铃无疑是一个特例,想要跨越这条界限还要费上不少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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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出来了!”
“轮到你了!出来!”
一队人将手里的骨棒敲打着地板和墙壁,经过打磨的空心骨棒被剃去了残留的筋肉,只留下中空的骨质,撞击在地面上时声音的震动在宛若扩音室的空腔内回荡,发出着让人心生躁意的急促空响。
这里的空气浑浊不堪,混杂着刺鼻的机油味,尽管没有石油,人们仍然找到了替代品,比如用动物油加上部分矿物的极细粉末来提升性能,尽管和由石油提炼而成的机油比起来可能稍有瑕疵,不过已经可以说是一定程度长填补了工业化进程中没有石油的空缺。
这里是一处大型兵械工厂,曾今有着无数的兵械从这里生产流出,不过现在,各种油类的油脂散发着一股陈腐的酸气,干燥之后留下的印痕拓印在墙壁、地上,到处都是,本该存在的流水线也没有看见,于这空旷的地下空间中只留下无数宛若萝卜一般的巨型深洞。
不知为什么,这里成为了一个大型而简陋的监狱,一个又一个身着灰衣的人被从里面拖了出来,面容消瘦,眼中光泽黯淡,麻木,仿佛被现实狠狠地按在地上锤了一番...
“你!出来!”
绳索放下,一个神情同样憔悴的女孩被拖了出来,和那些人一样,被羁押着,并拢成一排...
到了转移的时候了吗?可恶...明明还差一点...
不过...说不定眼下便是一次机会,会随着这次转移而到来也说不定...
被汗水粘结的发缕遮挡住了她的眼睛,双手紧握,所以没有人看到她眼中游离的光芒和磨损的指尖。
她有好好地锻炼过肌肉了,可是因为时间的缘故,她的肌肉还远不能支撑她在一个向后倾斜的弧面上攀爬。
显然眼下是个逃离的机会,如果不把握住地话到了下一个地点就很难想象自己会遇到什么了。
逃出去,带着所有人一起逃出去!
少女的手紧握着,发丝之下的双眸闪烁着一抹坚定。
随着最后几名武装人员进入到了车厢里,闸门打开,暗沉的红天将一抹惨淡的天光投射到轨道上,一列火车,拉响了汽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