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横无匹的真气，从丹田涌入四肢百骸，如蛇似虺。枯瘦的两臂登时变得粗如木桩，大筋耸隆，蕴含着恐怖的力量。

面无表情，双手淡漠地往前一推，袖袍鼓涨，飓风狂卷。一双肉掌变得黑白分明，混无血色，如玉琢磨。便是一堵尺许厚的铁墙横在眼前，也要一掌拍成废铁。

“义父是我！啊噗——”

那道人影陡然惊叫一声，飞速往后退去。

但穆迎春这一掌，看似拖泥带水，裹挟山海之势，实则快若奔雷，惊电一般。

那道人影刚吐出第一个字，便被一掌按在胸口。纵使仓促间提掌来挡，也被拍得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凌空倒飞而出。

口中喷出一道血线，溅到地上，八分黑，二分红，嗤嗤地腐蚀着年久失修的墙壁。

“穆五？是你？”

穆迎春吃了一惊，刚忙上前。

身后的影子，在煤油灯的拉扯下，怪异地伸长，又缓缓躬下。

“义父……你怎么了，疑神疑鬼的，这是要我死啊……”

说话间，穆五眼神微不可察地一闪。

“穆五，外面到底什么情况，怎么半点人声都没有。还有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穆迎春伸手往穆五肩头一搭，一股黏劲便从掌心透出。

绵密宛如丝线一般的真气，顷刻间钻遍穆五身体各处。将他的各处大穴，经脉，要冲都摸了个遍，确认无碍，方才把他拉起来，掸掸他身上的尘土。

“哦，外面当闲差的兄弟都去抓贼了。我出去打听了一下，听路过的兄弟说，今晚寨中似乎有可疑人物潜入进来，正在四处搜寻。”

“可疑人物？谁？”

这种时候，莫非是来救那被抓走的陈家小儿的。

穆迎春略作推测。

当日确实放跑了几只漏网之鱼，不过论日程，想从中原那边搬来救兵，还远远不够。孤身前来，莫不是想送死。

他捋了捋颔下二尺白须，咧开嘴角，发出猥笑。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登时崩碎，显出本性。

“啊，义父，我要死了……”

被他一只手拎起来的穆五说道，一张脸拉成驴样，分外凄苦。

“哼，你这身体乃是我精心炮制的‘小五毒体’，那会这么不经拍。”

“是，义父毒术世所罕见，当时无双，内力更是深厚无匹，乃为堂堂先天境大圆满武者。我不过一介后天武人，哪里能吃得住义父一掌啊……”

“哼，早就让你勤加练功，你这具毒体，要是按照我的指点，好生修行，突破先天之境根本不是难事。真该让你瞧瞧，你那几个哥哥，炼起功来，是有多么勤奋。”

穆迎春想到先前挂掉的那几个义子，不无惋惜。看看眼前这个穆五，又摇了摇头。

他这门‘小五毒体’非同凡响，经过多年研究，已经整理出了一门极为精简的炮制方式。一旦成功，便可量产先天高手。

不过也有一个非常重大的缺憾，那就是毒人在晋升先天之后，体内毒气会飞速扩散，攻入脏腑，医无可医。

还需不断尝试，改良配方。不过当前的实验体，啊不，义子，是个实打实的蠢材，大大拖慢了试验进度。

“义父……”

穆迎春瞧见他那张蠢脸，便气不打一处来。若非花在他身上的药材，价值不菲，早已一掌轰杀至渣。

“哼，跟我来。”

穆迎春走到密室一角，从一只木箱中取出几只香，赤橙黄绿紫，颜色各不相同。

“这是五色毒瘴，于你的毒体大有裨益，我正好乘此机会，再替你梳理一下经络。”

“啊？又要梳理经络……”

这梳理经络乃是通过移筋易骨，生生改换人本身的经脉，让人体更适合毒血运作。

穆五一听，脸拉得更长了，“义父，义父，实际上，王玖王大哥也在外面，他正为贼人的事发愁，想邀您一同搜寻。这事有您的毒功出马，还不手到擒来……”

“别废话了，过来！”

五指一张，真气催吐，便将穆五整个人凌空吸来。折成五心朝天之态，盘在地上，一只手摁住他的脑门。紫黑毒烟，登时从指间汹汹冒出。

王玖？也是个有意思的小子。

这风蛮寨有谁敢说，稳稳不惧他的毒功的，也只有此人了。一身悍猛的硬功，无与伦比，刀枪不入，水火不浸。

不过他修为浅薄，内力低微，怕是也很难受得住先天境大圆满武者几掌。

正好乘此机会，与他结个善缘，日后也好讨教讨教他的奇诡炼体之法。现在既然有求于我，让你等个一炷香，不过分吧。

……

“王玖那小子，在外面吗。”

“嗯，嗯，王大哥应该还在外面。”

经过一番调理，穆五已然奄奄一息。趴在地上，口角流涎，目光呆滞。听到穆迎春问话，方才颤抖着回答。

“好，带我去。”

“是，是。”

他哆哆嗦嗦地站起来，领着穆迎春走进狭长的密道。

……

“王大哥，王大哥！你人上哪去了！”

上面自然就是穆迎春的私人住宅，无甚奇特。

“义父，王大哥刚才就在这里的。”

穆五抓着脑袋，指着客室中的一条长椅说。

“这小辈，莫非已经走了么。”

穆迎春皱眉，蓦然间他鼻头一搐，惊叫起来，“不好！这是融筋散！”

与此同时，武者特有的敏锐灵觉发动，他在强烈的风压碾碎身体的前一刹，猛然大叫一声，“小心！”

袖袍一展，白鹤亮翅，一手拉着穆五飞速远退，另一手反手往头顶一拍。

猛烈狂风，裹挟青黑毒烟，逆卷而上。

但是梁顶上坠落的那道身影，浑然不顾，单凭拳风吹散毒烟，顶着刚猛掌力，狠狠砸到地上。

嘭！

这道身影，从尘埃中起身，当真是个熊罴也似的人物。肩宽五尺，身长逾丈，体壮如牛。落下来时便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炽热的好似从冶铁的风炉中吹出。吹散尘埃，瞳中迸射出两道血芒，甫一与穆迎春相碰，整个人便嗖地一下，消失不见。

好强横的力量！

好迅猛的速度！

还有，好隐秘的下毒方式！

是个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