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大哥!此人让我觉得毛骨悚然,不如我们还是……”
只剩下半截身躯的精赤武者,声音打颤。
“哼,这个冒金光的小子我要定了!你,去把他们都叫过来!”
蒋宁决反手一抛,将他丢入空中,化作一道黑线,不见踪影。
右手一摊,黑煞滚滚,一柄噬尽光华的长剑,再次出现在手中,“小辈,今天云虚泊已然覆灭,你又来淌什么浑水。”
“‘螭’者,离垢之虫也。”
“小辈,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慕赟咧嘴一笑,方才道出一句,蒋宁决的脸色驳然狂变。长剑一指,红黑恶煞席卷,贴着地面滚滚铺开,如同一张血肉巨毯。毯上冒出根根獠牙,足有丈把来长。
“吓!快退!”
慕赟见势不妙,疾呼一声,两臂一张,无形罡气化作飓风,卷着身后众人飞速后退,凌空而上,以免被锋利的尖牙刺成肉串。
岂料一道黑影铺天盖地,将众人当头罩住。竟是黑煞分作两股,一股翻天扑下,同样獠牙道道,宛如一张血盆大口。
铿——
上下獠齿一合,发出铜铁碰撞的交击之音。
煞气凝实,可见一斑。
洪钟大吕一般鸣音,经久不绝,震得仓促逃过的路远暝还有云虚泊幸存者,气血翻沸不止。
御云乘风步!
路远暝冷眼旁观,野丐使得分明是道派一门基础身法,流传甚广,以闪转腾挪,避险退敌为长。
修至极处,可以低阶修为凌虚而走,精妙非凡。
但是这般带着十七八人,还运转自如的用法,闻所未闻。
而且这门身法被推演至这个地步,放眼大邑,也可列为上品。
吼!
震天动地一声虎吼,煞气化作的巨口一合,一只巨大头颅缓缓抬出。竟是一只猛虎,足有四合院落大小。
瞳子一眨,足像两只鼓风盛燃的火炉,远远吊在空中的血灯笼。大脑袋一摇,煞气凝实的毛发飘荡,顿有恶风狂呼,将周遭火宅连根拔起,摧枯拉朽,化作废墟。清出一片里许方圆的空地。
饶是这帮人最低也是先天修为,使出浑身解数,才不致被蝼蚁般吹走。
“束手就擒,交出隐秘,可以给你们一个好死。”
蒋宁决在黑虎额头缓缓浮出,瞳殷如血,恍若妖魔。一手掐诀,一手持剑,口中念念有词。
“好厉害,好厉害!诸位还是先逃吧!此人定是大宗师,乃至太宗师。我不论全力施为,抑或不全力施为,都无法护你们周全。”
慕赟抖抖袖子,煞气跗骨侵蚀的特性,在他身上完全没有展现出来,堆积的虫虺般,被随意抖落。
“什么!这种妖人,现在在云虚泊满地都是,我们要是能逃,早就溜了。你可是答应过——”
“没办法,这内气,在大邑只有不世出的几位高手才能媲美。煞气之凶,没有三十,不,五十年的积累,不至于这么恐怖。”
他与巨虎对视,越是推测,越是心惊,不自主地抹了把额头冷汗。
“慕兄不必担忧,面对这般妖魔,我辈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不是还有后手吗,尽管全力施为吧!”
慕赟转头一看,原来是方才救下的那名金色壮汉,神情肃穆,往胸上一拍。
哼,都是道爷的献力,想往哪里去。
不过,现在这个慕赟立场不明,实力强悍,以救人为重。不宜仓促与其撕破脸皮。且将底牌揭出,让道爷瞧个明白。
“吓!等一等,慕兄弟,你别听这人胡说。若能活命,还是活命为重。”
慕赟点头,在酒楼遇见的壮汉应当是瞧见水泊起火,便一头扎了进来,敢与强出自己数倍的妖道为敌,着实是个义士。
豪气干云,视死如归,舍生取义,与之结交三生有幸。
“诸位这样可真让在下为难,大侠豪客真是难当。唉,在下权且一试,看能否拖住这名妖道。是走是留,大家自行选择。”
不待云虚泊的头目应话,便凌空一跃,与墨虎额上的道人比肩。
这帮人面面相觑,朝火海废墟望了一遭,踟蹰不前。
路远暝心道现在还不是献祭的时候,只望着慕赟不放。
“灵猿通臂!”
“潭底捞月!”
“月破花散!”
果然又是一套粗浅武学,通臂灵拳,从天上倒挂而下,伸拳直往道人的双目招呼。
“好本领!”
蒋宁决是与羽清池同辈之人,活了百十年,锤炼艺业也近百年,何种剑招,拳法,腿功不是练得出神入化。
他一眼便看出,慕赟的武学,根本就是粗浅至极的拳法。打磨亿万遍,终于化简为繁,化凡为圣。
一套通臂拳打下来,竟然让他的青玄剑施展不开。黑剑穿过慕赟脑门,竟然剑剑落在空处,虚实无定。不知井在天,还是月在水。
灵猿,飞螳,青燕,苍鹰,猛牛,恶虎,拳法倏忽百变,挥拳裹挟飒烈罡风,如同兽吼。
蒋宁决只觉慕赟身形幻化,而成百人,百兽大群,咆吼而来。
“好好好!”
道人冷笑连连,好胜心起,在招式推衍精炼之上,竟然要被一个小辈比下去。
“有破绽!青梓剑指!”
道人尚在挥剑招架百道身影使出的百种拳法,其中一道猛然招式一变,并指成剑,锋锐剑气飚射而出,化作匹练横空。
飒烈罡风吹得道人一脸青须向后狂飘,剑气透体而过。
咔嚓一声脆响,道人面无表情,伸手抓住慕赟伸出的剑指,将他整只掌骨都捏得粉碎。
剑气没入身体之处,一轮红黑太极缓缓旋出,将无匹剑气绞成碎屑。太极一散,哗啦,化作一件道袍,往身上一罩。背后阴阳鱼眼静静转圜,如同幽穷入口。凌空踏虚,如同天人。
“化虚为实!”
慕赟惊呼。
好强好强!
路远暝看得难以自禁,简直要跳起来为他鼓掌。
青玄剑诀中的疑点难点,遇水而开。或许是传承断代,或许是师傅太过驽钝,无心习武,钻研丹术。导致剑诀在他手中只剩下基础几式,再教到下一辈,遗失得更加厉害。
“小辈,你到底从哪知晓得‘祖’的来历,你们还有多少人,躲在何处,从实招来!”
蒋宁决喝问间,猛然眉头一皱,脚下黑虎立时张开吞天巨口,狂荡音波就要吼啸而出。喉中猛然被开出一个硕大窟窿。
道人胸前被一柄漆黑长枪,洞穿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