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暝听得明白,这是沈静岳顾虑他被二人相争的余波所伤,再者也是给予蒋宁决和自己一个机会,公平一战,以了苍陵现任宗主与青玄古川弟子相争之心。
但听归听,若是沈静岳一旦落入下风,他便拼着不顾祭起剑胚,伺机斩杀蒋宁决。至于此战的公平性,当然是让他去见鬼。让宗主带他去解开玄苍禁制,才是最为重要的。
再者,蒋宁决这只老怪物哪里能真地坐以待毙。
心中盘算,岂料宗师之争的威势,非是其能想象。更何况二人俱是运转全部真元,做舍命往死一击。
骇人的雷霆与红黑煞力碰撞,卷起联通天地的风柱,层云漫卷,飞沙走石,遮蔽穹野沃土。将十数里之内的武人通通逼走。
路远暝修为不足,只得伺机躲藏,并运转起金蛉宝书中的秘术,运转从气海内提出煞力,凝化成一只只灰褐飞虫,混入轰鸣的罡气洪流之中,将见到的一切,传入路远暝识海。
漆黑剑丸与四方古印争锋相对,互不相让,二者中间虚化,跳溅的罡气之雷跃开,在空中留下道道漆黑划痕,让人疑为空间裂隙。
当然,空间并没有裂开,这点能够操控剑胚削断空间的路远暝最为清楚。裂开的是蒋宁决本身。
“桀桀……”
他的半幅躯体,仍旧维持着全力擎举剑丸,激发起威能的姿态。
面容却又从中间撕裂,如同分裂的凝胶。半张脸足足带着一半的躯体,从本尊身上分离开,散发的气息虽弱,却灵活自如,全无挂碍的样子。槁枯干瘦的双臂,按着本尊的肩头,缓缓爬起,口中不断发出桀桀怪笑。
这种状况下,双方都以全力催发神通,稍有不慎便会被另一方完全吞噬。
沈静岳纵使罡气更为充足,此刻却不敢将双手稍稍离开方印分毫。
“小辈,看来是老夫赢了!”
利用妖螭血脉,分身有术的蒋宁决一个闪逝,便落到苍陵宗主身后。伸手一张,三柄漆黑飞剑便从袖袍中涌出——这是他这具分身的极限,却足以让沈静岳死上一百次。
“雷玄天箓,便交由老夫了!”
他双掌往前推动时,路远暝瞳孔骤缩,通天剑胚应念而动,游鱼而走,剑刃边缘雷弧跳溅,空间被切出平滑断面。下一个瞬间,便能出现在蒋宁决脖颈之旁。只是这般救下沈静岳,却只能对他的分身造成些许损害。而连催飞剑的自己,恐怕短期再也不能参与战局。
不敢多虑,正要祭起飞剑之际,路远暝瞳孔再次骤缩。蒋宁决身后的虚空出又一阵波动——不好,莫非是妖螭一方的强者,前来助阵。
青紫雷劲从虚无处炸开,狠狠鞭笞在蒋宁决背上。
年迈道徒痛喝一声,哇呀怪叫,原地化作一团黑气,飘散无形。竟是沈静岳的身体同样虚实二分,从正面战局中跳脱出来,隐藏身形,给予蒋宁决致命一击。
蒋宁决的本体一并哇啦一口,喷出大蓬黑煞。心中了然,对方已将精纯雷劲打入他的躯体,磨灭本源。
同时剑丸被破,四方古印狠狠摁在胸口,轰然一声,将他打得形神俱碎。
漫天红黑煞气翻滚卷荡,一并发出轰然雷音。
妖螭血脉生命力非凡,纵使被轰碎,也只是损耗本源,并不能危及生命。他凝化出一张狰狞脸孔,正欲吼啸着放出狠话,远远遁逃。却蓦然落入一只大手之中,根根骨指宛若精粹雷电凝就,轰然一抓,竟将他一把捏碎,连一丝神魂都没有放出。
“恭喜师叔!贺喜师叔!替宗门除此大恶,清理门户,灭杀妖螭,功德无量!”
路远暝懊悔,没想到她下手如此之快,只要能稍稍补上一刀,他便能从蒋宁决身上或许高额献力。一只太宗境的妖螭,屡次吞噬宗师武者提升血脉,只怕献力近千!
但不敢妄言半句,只顾连声溜须。
“你方才是想出手助我。”
“自然,毕竟取胜为上,与这种邪门歪道,何必讲什么道义。”路远暝不等她多言,便点明来意,“师叔,现在不是与邪魔争锋竞长短之时。”
沈静岳了然,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小子前来相助师叔,是有一事相求。此事关系天下危亡,能否阻止妖螭邪星,降临人间……”
……
幽暗石窟。
此处为苍陵古冢中,一处隐秘幽深的地底空间。是妖螭血裔们,开辟而出,以供囤积兵力物资所用。
此刻,正有一人躬身端坐在一处石桌旁,闭幕垂眸,静静思索。
黑衣黑袍,面容皱缩,五根枯瘦手指上,各有一枚璀璨通透的宝石。散发着诡秘光芒,幽幽静静,似在酝酿无尽威能。正是天山门徒,年逾百载,心有憾恨的太宗武者,华凡霖。
蓦地耳廓一动,倾听洞外动静。双目睁开,幽红双瞳,闪烁不定。忽然耳畔传来一句嬉笑,“嗯?怎么就你一人,徐陵至他们呢,抽不出空,也能幻出一道分身吧。”
进来的是名魁伟中年莽汉,高约一丈六尺,肩宽赛过门板。纵是幻化之身,也足见本体拥有摧山崩海之力。
浑身散发着无穷热量,甫一进洞,这方空间,便陡然升温,石墙石桌呈现熔融之态。
“穷奇前辈……”
华凡霖站起来,罩着槁枯身体的黑袍无风自动,开始猎猎飞扬,“他们不会来的,也请前辈在这里稍歇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