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长的镰刃本已划到华凡霖的脖子下面,古魔却突然回头,朝天上张望,所有的注意力全都被那个方向传来的隆隆滚雷之声吸引。年迈武者疑惑,一并顺着古魔的视线望去。一时间,心神震慑,目瞪口呆。
不只是他们,这片战场上几乎所有的武人疑惑妖螭,古魔,全都抬头朝天空张望。全然忘记了现在正处于打生打死的局面。纵横缭乱的罡气,刹那风止,在广袤的荒原上呜咽停息。
随之而来的,是从云天之上降下来的风息,寒冷透骨,连体内苦修的内息都一并冰结冻裂。
在古冢之中,层云密布,血色的蛟龙电蛇在其间游走,犹若幽冥无间,但是同样能够看到月亮。一轮涂满了鲜血,宛若妖魔瞳孔般的邪异月轮。现在,这轮月亮变得越发诡秘,疑惑虚幻。它的轮廓上,出现了一块黑斑,像是蒸好的酥饼被从边缘圆润地咬掉了一块。当然,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那并不是“空缺”了一块,而是多出了一部分。
“怎么可能!”
古魔惊愕,瞳孔瞪得滚圆,炽烈的火芒从中喷吐出来,像轮燃烧的火炉。
“明明应该还有十二个时辰左右……”
仍旧保持扛鼎之势的华凡霖亦是喃喃自语。这是妖星降临的征兆,但是在现在发生,不论是对战场上的任何一方,都不是好兆头。
“有人破坏了禁制甬道,导致圣祖提前降临!”
徐陵至面色铁青,不用多想,便猜出了禁止内的状况。
“到底是谁……”
心念一动,传音入密。
“徐道兄……对不住!”
识海中传来,那尊不可一世的魔头,压低声音,竟然满是失算的悔恨和歉意。他会明说因为自己的私怨,出来干掉你的手下,结果导致计划崩盘?
“怎么回事!穷奇道兄,你为何为何没有守在禁制之中!到底出了状况!”
这只存活了超过千载的魔物,剧烈喘息。他能感受到,现在充斥在体内怒气,即便回望岁月,都极为罕见。祖宗就要回来了,却在这个时候——但要仍旧极力压制。因为他明白,这个时候,肆意宣泄怒火,对状况于事无补。
“禁制中,我留下了几名得力的手下,本以为——”
“罢了!快回来!合你我二人之力,未必不能补足缺口!”
“明白了!”
古魔咬牙,愤恨地望了脚下的武人一眼,寒芒烁动。却不料对方先己一步,运转身法,极速掠开。锋利的长镰只带下片缕血肉,在空气中蒸腾。他骂了一句,并未追捕,同样原地闪逝。
华凡霖逃得升天,在最后关头,终究还是求生欲战胜了就义的念头。毕竟要是有一线生机,谁会想死呢!况且,现在妖星在阵法并未完全运转开的情况下,提前降临,就意味着路远暝他们,成功了一半!能活着看到这帮家伙失败,何乐而不为呢!只是一炷香之内,她是不能再混入战局了。只能先,苟延残喘……
穷奇玄芜并不擅长遁术,但是仅凭肉身力量,足可踏空而行,腾跃起来,直如一道赤虹,经天而过。
邦——
他合身没入禁制的屏障之中,却一头撞在上面,发出闷沉钝响,被狠狠弹开。
“什么!”
这方阵法,千百年传承间都有道徒不断修缮,尤其是在上宗还未消散的时候。最近一次,也是在百十年之前。威力如新。不是一只古魔能够轻易击破。
但它惊讶的并不是这一点,而是在捉住幻世珠之时,他们曾破解了其中一部分神通。最关键的部分,便是自由出入这玄苍禁制。在徐陵至的琢磨之下,所有的高层妖螭,以及古魔理应当都能自由出入这道禁制。
宏大灵觉散开,果然在不远之处发现了同样脸色铁青的徐陵至。
“道兄……”
那名妖螭看了他一眼,回首道,“宝珠已经破解了在下在他身上布置的秘术,切断了与我族之间的联系。是他自己做到的么,抑或是有其他人相助。不过宝珠自始自终都被锁在禁制之中,没有天赋神通,怎么可能从这个地方自由进出……”
“等一等!道兄莫非是怀疑本尊伙同那些溅愚,来自毁成圣做祖的机会么!”
古魔心绪芜杂,第一个反应便是他意有所指,自己手下那些“天赋异禀”者。
“怎么会,你我相识数百载,了解你的脾性,断然不会去做这种事情。现在,还是进入禁制要紧。”
妖螭并不看他,只是瞥了远处被绊住的玉清池一眼,然后接着触碰禁制,摸索破解之法。他们这一族,生来便有吞食吸纳之奇能。被这只老妖吃过的道徒,没有上千,也有成百了。其中有不少修者,懂晓解阵之法。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温习回忆,在最短时间内解开禁制。
……
“我的天……怎,怎么回事……”
路远暝怔怔地看着不断扩大的甬道入口,神情近乎呆滞地喃喃自语。
掌心间有数颗玲珑剔透的宝珠载浮载沉,一看便知晓其中蕴含着毁灭的力量。而那方甬道的边缘,雷光纵横肆意,滋滋跳动,宛如无数毒蛇在咬啮吞噬,致使甬道扩大。能量残留的痕迹,与宝珠,一般无二。
“可恨!你这溅愚,到底做了什么!”
那几只古魔中,仅存的蝠妖拖着残破的身躯,从地上挣扎起来,怒吼着化作一道疾影,朝呆滞的武人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