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罗多一行人离开罗斯洛立安,渡过安都因大河的途程中,佛罗多的担心与日俱增,他一直记着精灵女王的告诫护戒小队已经分崩离析,各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自从持有魔戒之后,佛罗多的五感越发敏锐,甚至也有了一些看透人心的能力。
莱戈拉斯的心思,正奔驰在夏日北方森林之间的草原上
金霹脑中则正想着打造黄金的盒子,思索着是否适合用来收藏女皇的三根头发
梅里和皮聘则是十分不安
波罗莫不停地自言自语,有时甚至会露出十分烦心的表情,咬着自己的指甲,或者是拿起桨,不由自主的划近佛罗多的小舟。当坐在船首的佛罗多回头观望的时候,发现对方正瞪着自己,眼中露出奇怪的光芒
山姆则坐在小舟中一动不敢动,担心小舟会倾覆。他什么事也不敢做,只能看著两边流逝的河水和死气沉沉的冬日大地。
唯一可靠的,或许只有心志坚定的阿拉贡了。
“嗖!嗖!嗖!”
就在这时,数声弓弦砰然响起,好几支箭矢呼啸着从他们头顶飞过,有些则落在他们当中。有一支正中佛罗多背后,不过那箭被他穿在外衣底下的锁子甲挡回跌落。另一支箭穿过了阿拉贡的兜帽第三支箭牢牢钉在第二条船的船舷上,就在梅里手边。
“半兽人!”
“敌袭!”
“他们真是挑了个好地方!这个拐弯处,大河就像是故意把我们正好送到他们手里!”
莱戈拉斯放下桨,拿起了那把精灵长弓,引弓搭箭,瞄向大河对岸的黑暗进行还击。
其他人全倾身奋力划桨,每分每秒他们都做好了被黑羽箭射中的准备。有许多箭从头顶尖啸着飞过,或射进船边的水中。多亏了精灵的灰斗篷,在黑夜中有一定的隐藏效果,才挫败了半兽人弓箭手的恶意袭击。
一桨接一桨,他们奋力向前。竭尽全力向西岸划去,直到抵达悬在水面上的灌木丛阴影下,才停下来喘息。
“敌人在哪里?有多少?他们接下来会做什么?我们全不知道。今晚我们都要度过一个不眠之夜了!眼前黑暗掩护了我们,但不能心存侥幸,把武器都放在手边!”
众人在岸边修整,点起了篝火,阿拉贡对众人建议道。
“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非要通过险滩,也不明白为什么还要顺着大河再往前走。”
波罗莫说道。
“既然埃敏穆伊丘陵就在前方,我们大可以放弃这些小船,径直朝西再朝南走,直到抵达恩特河,然后渡河进入我的家乡刚铎。”
波罗莫眼神在篝火中闪烁着说道。
“如果要去米那斯提力斯,我们是可以这么走。但是我们不去那里!非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弃船。大河至少是一条不会走错的路。”
阿拉贡摇了摇头。
“但是大敌占领着东岸!而且就算你通过了亚苟那斯之门,平安顺利地抵达了刺岩岛,接下来你要怎么办?跳下瀑布降落到沼泽里吗?”
波罗莫再次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不!我们会扛着船,走古道下到涝洛斯瀑布底下,然后重新取道水路。”
阿拉贡答道。
“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为什么不去刚铎城调兵保护我们?有了部队的保护,我们的行动才更加安全不是吗?”
波罗莫的提议被驳回,无奈的摇头道。
“不,我不会在这时候靠近刚铎。波罗莫,不要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
阿拉贡意识到最近波罗莫的状态有点不对,总是试图靠近佛罗多,并提出回到刚铎的建议。
“好吧,好吧,你是队长。”
波罗莫摇头叹息不再说话。但是他的眼睛还是止不住的偷偷观瞧佛罗多的位置。
第二天,众人继续顺流而下,划船渡过激流险滩,只见两座岩峰逼近,雕刻成两座高大数百米的人形雕像。它们虎视眈眈地矗立在峡谷的两边,彷佛试图拦阻任何胆敢闯关的冒失旅人。一个狭窄的开口出现在两者之间,大河推动著小舟快速往前。
“这就是亚苟那斯之门,王之柱!”
阿拉贡大喊道。
众人都满怀敬仰的看着那两座巨大的雕像:在深水底巨大的台座上矗立著两个国王的雕像他们依旧有着模糊的双眼、坚毅的眉毛,引颈看著北方。每座雕像的左手都比着警告的手势,雕像的右手则都拿著宝剑,在他们的头上则是带著饱经风霜,勉强维持原样的头盔和皇冠。
这两座雕像远古时代曾接受过某种力量的祝福,所以,即便经历了三千年的日月风霜和岁月的洗礼,依旧保持了大致的样貌。
“这是我的四十代祖先伊兰迪尔和三十九代祖先埃西铎。他们是一对父子,中土大陆人族的守护者。”
阿拉贡自豪的说道。
众人都觉得敬畏不已,在百丈巨人面前,感受到自己是如此渺忍不住低下头,不敢直视这两座雕像的目光。
波罗莫在经过雕像旁边的时候也禁不住闭上眼,听任小舟如同落叶一样,被推送过这努曼诺尔威武的守护神之下。
通过亚苟那斯之门后不久,众人平安顺利地抵达了刺岩岛,再向前便是大瀑布,无法继续行船,他们将小舟拖上绿色的河岸,在小舟旁扎营。
但是佛罗多却站起身,走了开来。他觉得自己应该做出抉择了,现在魔戒的诱惑力越来越强,他怕和护戒小队的人在一起待的时间越长,众人被腐化的程度越严重。
波罗莫的视线却一直紧跟著佛罗多,直到他走入阿蒙汉山脚的树林中,自己也紧随其后。
起初,佛罗多漫无目的地在树林里游荡,随后发现双脚领着自己朝山坡上走去。他遇到了一条小路,它是一条湮灭的古时大道的遗迹。路在陡峭之处凿有石阶,但现在这些石阶都破损不堪,被树根撑裂了。
他爬了一阵子,不在意自己是往哪里走,一直走到一处四周长着花楸树的青草地,中央有一块宽阔平坦的大石头。这片高处的小草坪朝东的一面无遮无蔽,洒满了清晨的阳光。
弗罗多停下来,视线越过下方远处的大河,眺望托尔布兰迪尔,以及众多鸟儿他和那杳无人迹的岛屿之间隔着一道鸿沟,它们就在那里的空中盘旋。涝洛斯大瀑布的声音澎湃汹涌,混杂着深沉勃动的隆隆声。
他在大石上坐下,双手托着下巴,视而不见地瞪着东方。自从比尔博离开夏尔后所发生的一切,一幕幕掠过他的脑海,他回忆着,琢磨着每一句他能记起的甘道夫说过的话。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却仍旧一筹莫展。
突然,他从沉思中惊醒,一种奇怪的感觉,有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在打量他。他跳起来转过身,惊讶地看见来的只是波罗莫而已,他手中拿着一些干柴,一脸和善的微笑。
“我担心你,弗罗多。如果阿拉贡说的没错,半兽人就在附近,那么我们任何人都不该独自乱走,尤其是你你可是肩负重任。而我的心情也很沉重。”
“既然我找到你了,我能不能在这里待一会儿,跟你聊聊?这会让我好过一点,毕竟人多嘴杂,但是两个人一起或许能作出明智的判断。”
波罗莫一边说着,一边缓步靠前。
“你真好心。”
佛罗多虽然这么说着,但是脚下却警惕的退后了两步。
“但我认为,你帮不了我。因为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但我只是害怕而已。”
佛罗多又退后了一步。涝洛斯瀑布的咆哮永无休止。风在树枝间低语。佛罗多打了个寒战。
波罗莫突然又向前走了一步,道:“你确定你不是在白白受罪?我希望能帮你。你愿不愿意听从我的建议?你其实还有其他选择,那就是把这个重担交给我们刚铎来承担!我们有高大的城墙,英勇的战士,可以很好的解决这个问题。”
波罗莫说的情真意切。
“不,波罗莫,没有其他选择。我也不会把这个重担交给其他人。因为我得到了示警。”
看到波罗莫靠近,佛罗多下意识的捂住了脖颈间挂着的魔戒,将其摘下握在了手中。
“示警?示什么警?”
波罗莫忽然厉声问道。
“提防。提防那些想要替我背负重担的人。所以,你的建议不要再提了。”
佛罗多摇头道。
“你是在质疑人类的力量和忠诚?可是长久以来,就是我们这些人类一直保护着你们的家乡还有弱小的你,但你却什么都不知道!”
波罗莫愤怒的将手中抱着的干柴丢到了地上。
“我并不怀疑你族人的英勇,但是世界正在改变。米那斯提力斯的城墙或许很坚固,但还不够坚固。如果它们被攻破,接下来会怎样?”
“我们将在战斗中英勇牺牲!”
“不,魔戒只会给你们带来堕落。”
佛罗多摇头说道。他转身就要离开。
“啊!魔戒!”
波罗莫眼睛一亮。
“魔戒!我们竟为这么一个小小的东西惊疑不定,惧怕不已,这难道不是奇怪的命运弄人吗?这么个小东西!而我只在爱隆王的会议厅看过片刻。我能再看看它吗?”
波罗莫眼中闪着奇怪的光彩,但他的面容却突然变得和蔼友善。好像刚才那个暴怒的人不是他一样。
“不,它还是秘不示人的好。”
佛罗多摇头,将魔戒在手中握的更紧了。
“好吧,好吧,我不在乎,你不要紧张。”
波罗莫脸上的和蔼表情更甚,脚下却悄悄又向前挪了挪。
“但是,我难道连看都不能看吗?我并不渴望巫师大人的力量,只想有能力保卫自己,有能力从事正当的大业。”
“看啊!就在我们的危急时刻,机缘巧合,使力量之戒现世。我说,这是个礼物,一个赐给魔多敌人的礼物。使用它之后,我麾下的战士将变得无畏无情,不惧怕疼痛,不畏惧死亡。会为我们带来数不清的胜利!”
“在这种时刻,作为一名战士,一个伟大的领袖,有什么不能做的?阿拉贡作为王位继承人,更应该这么做!但是他竟然拒绝了,为什么不让我来?魔戒会给我号令天下的力量。所有人都将集结在我的麾下,看我如何驱逐魔多的大军!”
波罗莫越说,眼睛中的光彩越明亮。他越说越大声,看上去几乎忘了弗罗多的存在。他不断说着城墙和武器,人员的召集他为伟大联盟和即将到来的光荣胜利擘画着计划他推翻魔多,自己成了伟大的国王,既仁善又贤明。他突然停下来,挥舞着双臂。
“你难道没参加会议吗?因为我们不能使用它,任何用它来做的事,都会转为邪恶。你疯了波罗莫!”
佛罗多说完,看了看四周无人的环境,他感觉很不安,转身就走。
波罗莫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了佛罗多的去路,又露出一副和蔼的笑容,道:“为什么要急着走呢?吾友!你会来刚铎,会到米那斯提力斯做客是吧?”
“不,我不会去!”
佛罗多看到前路被拦,更加着急起来。
“至少来待一阵吧?”
“我的城离此并不远,从那边去魔多比从这里去也远不了多少。我们已经在野外待了这么长时间,你在采取行动之前需要关于敌人的情报的消息。佛罗多,跟我一起走吧。”
“如果你一定要去冒险,那么你动身之前需要休养生息。”
波罗莫友好地将手搭在佛罗多的肩上。
“不,你误会了,我是不会去的。”
佛罗多察觉,那只手由于压抑住的激动正在颤抖。佛罗多迅速退开,充满警惕地看着这个几乎有自己两倍高,力气更是比他大了好几倍的高大人类。
“你为什么这么不友好?”
波罗莫脸色不悦道。
“我是个堂堂正正的人,既不是偷窃的,也不是盯梢的。现在你知道了,我需要你的魔戒但我向你保证,我并不渴望保有它。你愿不愿意至少让我试试我的计划?把魔戒借给我!”
波罗莫一脸急切,双眼发亮。
“不!不行!”佛罗多叫道,“会议决定,将它交给我持有。”
“大敌若是击败我们,那就全是因为我们自己的愚蠢!”
波罗莫喊道,“真气死我了!笨蛋!死脑筋的笨蛋!自投罗网去送死,还坏了我们的大事。真有任何凡人有资格获得魔戒,那也该是我们英勇的刚铎人,而不是半身人。若非不巧,戒指也不会是你的。它本来有可能是我的。对,它应该是我的。把它还给我!”
波罗莫吼道,蓦地跃过来扑向佛罗多。他英俊正气的脸孔扭曲得十分狰狞,双眼中燃烧着怒火。
两人扭打在一起,佛罗多闪向一旁,他颤抖着,拉出挂在链子上的魔戒,就在波罗莫再次扑向他时,他迅速将戒指套上了手指。他消失了。
波罗莫倒抽一口气,惊讶万分地瞪视了一会儿,然后疯狂地奔走了一圈,在岩石和树木间到处搜寻。
“卑鄙的骗子!”
波罗莫大吼大叫道,“我一定会抓到你!我知道你打什么鬼主意了。你会把魔戒拿去给索伦,把我们全都出卖。你只是在暗暗等候机会,好在困境里离开我们。诅咒你和所有的半身人,你们都去死,都堕入黑暗!”
就在这时,他绊到了一块石头,脸朝下跌倒了。有好一阵,他就那样四肢摊开、一动不动地趴着,仿佛他刚才的诅咒落到了自己身上。接着,他突然哭了起来。
他爬起来,用手擦着眼睛,匆忙抹掉眼泪。
“天呐。我都说了什么?”
“我都干了什么?”
“佛罗多对不起!”
“求求你,回来!我失去了理智,但现在恢复了。回来啊!”
没有回答。
佛罗多甚至没听见波罗莫的喊声。他已经跑得很远了,盲目地奔上那条小径,上到了山顶。恐惧和悲伤震撼了他,他脑海中满是波罗莫那张疯狂凶猛的面孔,还有那双怒火中烧的眼睛。
不一会儿他就独自奔到了阿蒙汉的山顶上,他停下来,大口喘着气。
他抬眼望去,感觉就像透过一片迷雾,看见了一个宽阔平坦的圆圈,铺满了巨大的石板,四周围绕着倾颓的城垛。在圆圈中央,在四根雕刻的柱子上面设有一张高座,可以借由一道长阶梯爬上去。他爬了上去,坐在那张古老的椅子上,感觉自己像个迷路的孩子,吃力地爬上了山地之王的宝座。
起初,他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像是置身在一个只有各种影子的迷雾世界里:他正戴着魔戒。接着,迷雾逐渐在各处散开,他看见了许多景象:渺小而清晰,仿佛就在眼前的一张桌子上,却又很遥远。
不闻声音,只有明亮生动的影像。世界似乎缩小了,陷入了沉寂。
朝东望,他看见一片广阔未知之地,不知名的平原,未经探索的森林。
朝北望,他看见大河像一条缎带在下方铺陈伸展,矗立的迷雾山脉显得又小又硬,像一排破碎的牙齿。
朝西望,他看见辽阔的洛汗草原,还有艾森加德的尖塔欧尔桑克,像一支黑色长矛。
朝南望,他看见大河就在脚下,像一道摇摇欲坠的海浪般卷起,一头栽下涝洛斯大瀑布,落入满是水沫的深渊,氤氲的水汽中闪烁着一道彩虹。
然而,无论他往哪个方向看,都能看到战争的征兆。迷雾山脉像是被惊扰的蚁穴一样,无数的半兽人从成千上百个洞穴中往外爬在幽暗密林的精灵、人类,正在和邪恶的妖兽进行殊死搏斗夏尔族的家园陷入火海,云雾遮避了摩瑞亚罗斯洛立安森林的边境燃起狼烟
光天化日之下,东方被黑暗笼罩。浓烟当中火光闪亮。末日山正在燃烧,浓臭烟气大股升起。
最后,他的目光被攫住了:高墙叠着高墙,城垛堆着城垛,漆黑,坚固得无法估量,铁铸的山,钢造的门,坚不可摧的高塔,他看见它了巴拉督尔,索隆的堡垒。所有的希望都弃他而去。
“臣服,向我臣服!”一个硕大冒着火焰的眼珠朝他吼道。
“绝不,绝不!”
他费劲所有的意志才将魔戒从手上摘下,脱下魔戒之后,发现自己跪在光天化日下的王座前。似乎有一道黑影掠过他头上,跳过了阿蒙汉,伸向西方,然后,天空恢复了原先的蔚蓝,鸟儿开始在每株树上鸣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