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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朋友的,随便开开。我听说,潇湘女子围棋队,今年好像又没冲上围甲吧,有点可惜。”

华夏国是围棋的发源地,目前也是全鄂斯界围棋水平最高的国家,普及的也不错,围棋爱好者众多,围棋联赛也办得红红火火,集中了世界上几乎一半的高手,竞争异常激烈。而潇湘省一直不是围棋大省,男女围棋队都成绩平平,最高水平的围甲联赛,缺席好几年了,只能在乙级联赛里晃荡,潇湘女子围棋队,关峰平时并没有关心过,但是,如果冲甲成功,院里几个棋迷,肯定早就吵得全院皆知了。

“是啊,冲甲成功的话,我应该在马尔代夫的海滩上晒太阳,哪有功夫陪你淋雨。”

尹晨晨脸色一变,语气很不友善。

围甲联赛,正是尹晨晨,一辈子的,心病。

原来,尹晨晨七岁学棋,一开始就表现出惊人的天赋,13岁入段,当年就夺得了围棋比赛的新人王,要知道,那可是男女棋手一起参赛的赛事,被国内围棋界称为三十年来最天才的女棋手,有望成为华夏国女棋手新一代的领军人物。她也凭此成绩被潇湘省女子围棋队看中,入队征战围甲。

可惜,潇湘队本来就是中下游的水平,那一年,整个队伍都发挥不好,赛程过半,就有降级的危险,特别是最后几轮,形式更是险恶。谁也不清楚什么原因,最后两轮,当时队里的大姐大竟然拒绝担当主将,而尹晨晨年轻气盛,主动申请担当主将,可惜,下棋,不是有勇气就能赢的,结果是她在主将位上连败两阵,潇湘队也惨遭降级,从此在乙级联赛里晃荡,再也没有登上围甲的舞台。

而经此一役,尹晨晨发誓要亲手把潇湘队带回围甲,于是,潇湘队在乙级联赛苦苦挣扎了13年,尹晨晨自己,按专家的话说,也在低水平的联赛蹉跎了十三年。

其实,潇湘队刚降级的那两年,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强队邀请尹晨晨,潇湘队也愿意放人,可惜,她就是这个犟脾气,不到南墙不回头,到了南墙,想回,回不了啦。

除了联赛,在其他大大小小的各项比赛中,尹晨晨也偶有令人眼睛一亮的表现,刚开始几年,她有过几次机会,可惜,每次,都离冠军,差了那么短短的一小步,让人,痛惜,后来嘛,基本上就是,打酱油的了。

江山代有人才出,随着一个个年轻棋手的冒尖、成长,尹晨晨也从一个万众瞩目的天才少年,慢慢变成了一个默默无闻的,老将,就在春节之前,队里通知她,明年,队伍的赞助企业换了,而新东家希望,队伍能有一个,全新的开始,至于尹晨晨的去向,没人提,尹晨晨,也没问。

是啊,职业比赛不是过家家,谁会留用一个没有任何拿得出手战绩的,老将呢,哪怕你是一个,曾经的新人王。

“呵呵,不好意思啊。”

关峰顿时明白,尹晨晨是误会了。

他根本没听过尹晨晨的名字,潇湘队冲甲成功与否,也与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哪里知道眼前娇俏的小姑娘,正是受伤害最深的那一个,是她这一辈子的痛。

“呵呵,算了,没事。你送我回家吧。”

尹晨晨突然觉得没劲透了:自己就算能把关峰杀的全盘一块活棋也没有,又能证明什么呢?

回家,关峰自然不会反对,也无意深究小姑娘变幻莫测的心情,按尹晨晨的指点转弯掉头,他才没心情去琢磨尹晨晨高不高兴,他自己还一堆麻烦呢。

尹晨晨家住在步行街附近,要过河。

“小桦,我马上就回家,没喝酒,你多切几块牛肉,不要别的菜,晚上没吃饱,有点饿。”

“小丫头,还管的挺多。”

不料,他们刚刚掉头,关峰的电话响了。

不知不觉,左琼桦已经下课了,很罕见的打电话过来问关峰回不回家,自称关峰在外面过夜的话,她要锁门。其实,关峰自己也有别墅的钥匙。

“哦,小桦?关峰你还雇了个小保姆,做律师,这么挣钱?要不我也试试学法律,考个律师证,……。”

“这人,不是住学生公寓吗?”

尹晨晨不禁好奇的问道:她知道关峰一个人在星城,丰年公司前景不错,但不是关家的钱,关峰家庭条件,其实一般,这读研究生的日子,挺舒服的嘛!

退役运动员,读大学是个常见的选择,以尹晨晨的基础和年纪,理工科是不要想了,文科吗,下围棋的,智商肯定不差,至少记忆力,一流。

“一个,嗯,合租的,小师妹。”

关峰不由打了个结巴:他和左琼桦的关系,三言两语可说不清楚。再怎么说,他今晚是,被相亲来的。

但无论如何,关峰也不肯顺口把左琼桦说成小保姆:和撒谎什么的无关,鸿蒙仙界,很讲究口彩的。

“那方不方便请我去坐坐,和小师妹喝杯酒?”

尹晨晨闻言不禁有点生气:关峰有个女朋友倒无所谓,被抓壮丁嘛,江湖救急,她可以理解。但都已经“合租”了,还来正儿八经的相亲,这个关峰,或者说尚云彤,就有点过分了。周玲是很要面子的:尹晨晨根本不知道,尚云彤事先并没有对关峰说,今晚是相亲。

合租的小师妹,这大晚上的,会帮关峰切牛肉?

“不方便!我,嗯,明天有课。”

关峰毫不犹豫的拒绝:开什么玩笑,这大晚上的,见什么见。至于尹晨晨会怎么想,他需要在乎吗?

“呵呵,金屋藏娇啊。哪天我和柳心柔去做客,看看关律师漂亮的小师妹。”

关峰如此干脆,一点也不拖泥带水,而且不给面子,尹晨晨也没办法。不过,围棋职业二段,智商真不是盖的,当然,她还真认识柳心柔:星城本来就不大,大家都是老星城人,他父亲尹福凯发展的不错,而柳家在星城枝繁叶茂,都和尚云彤一家有来往,尹晨晨和柳心柔年纪差不多,小时候更是都非常出色,彼此见过几次,长大了也偶有来往。至于熟不熟的,嘿嘿,你猜。

“呵呵,欢迎啊。其实,左琼桦,柳师妹也见过的,我们认识,也算是柳师妹介绍的。”

“我去,这星城,还真是不大。”

关峰彻底无语了:职业二段什么也不算,但柳心柔的朋友,那是不好恶言相向的。

“柳心柔今晚本来是要陪我们一起吃饭的,可惜,她临时来了个朋友,走不开,尚阿姨很不高兴呢,……。”

柳心柔一个人不够,那再加上一个尚云彤呢?尹晨晨可不是见好就收的老实孩子。

其实,左琼桦是小师妹还是小保姆,和尹晨晨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但这不是,她好奇心,或许还有一点点的好胜心,上来了吗?没有这份执着,或者说,倔脾气,她又怎么能在乙级联赛坚持13年。

“哈哈,时间还早,回去也没事,不知道能不能请你,这个,去下盘棋!”

“这还讲不讲道理了?小姑娘真是麻烦!”

尹晨晨话里话外的威胁之意,明明白白,尚云彤的面子,那更是要照顾的,关峰无奈的摇摇头,痛快的认输。

关峰真想不顾一切的把尹晨晨踢下车去,可惜,尹晨晨不是搭便车的小女孩,他是真不知道在鄂斯界,相亲,有什么讲究,其实,就算在鸿蒙仙界,关峰也没相过亲:鸿蒙仙界,根本没有相亲的说法。

他想不明白,大家无冤无仇的,尹晨晨为什么要和自己过不去,这不符合逻辑。关峰自然不知道,想和女人的好奇心讲逻辑的男人,就没一个有好下场。

“呵呵,我下指导棋,是要收费的,不过看在大家是朋友的面子上,我给你打八折,就算今晚的酒钱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关峰脸上那副我很想揍你,但是打不过的苦笑,尹晨晨突然觉得心情好了不少:退役就退役吧,生活还要继续,不是吗?

……

“关总的棋盘很不错啊,棋子一般,哪天有空了我送你一盒职业比赛用子,……。”

“这人,住这么大的别墅?有意思!这小姑娘,很一般嘛,关峰这眼光,啧啧。”

一路无话的开进别墅,左琼桦来开门,关峰为双方简单介绍了两句,很快真的搬出来一副棋盘,尹晨晨也只好在对面坐下来,泡了一杯茶,准备下盘指导棋:这对她很简单,虽然自从春节之后,尹晨晨再没摸过棋子。

她觉得素面朝天的左琼桦平平常常,不过,合租吗,嘿嘿,能买得起洋湖小区独栋别墅的主,根本不会差那点出租的小钱,更不用说,还是两个人,合租。

“小桦,你先去玩江湖吧。”

见左琼桦泡好茶,磨磨蹭蹭的不肯离开,关峰懒得多解释,也解释不清,直接把一颗黑子下在右上角的星位。

其实,左琼桦也不好对付,不过,她至少,不认识尚云彤,先过了这一关再说吧。

至于棋盘棋子啥的,就是关峰从超市买的大路货,价格倒不便宜,但和职业的,肯定比不了。

“我跟峰哥学学下棋。”

“峰哥,还真会下围棋?”

左琼桦在村子里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参加过围棋兴趣班,没记错的话,总共上了三次课,唯一会下围棋的老师,其实就是村里的二柱子,辞职不干,出去打工了。然后,她再次接触围棋有关的玩意,就是上次搬家的时候,帮关峰把棋盘上的灰,仔仔细细的擦干净。

她当然看得出来,关峰和尹晨晨是刚认识,可是,左琼桦还是宁愿在旁边看着:想和美女下棋,可以去围棋会所嘛,为什么要跑到家里来呢,这大半夜的。

“你也会下棋?”

尹晨晨随手在对角星上下了一颗白子。

职业对业余下指导棋,一般总要让几个子,不过,关峰不提,尹晨晨也就平下:男人,在美女面前,总是更要面子。

四个角都是普普通通的定式,双方落子都挺快,没什么得失可言,流行定式吗,肯定是两分。又下了十几手,开始进入复杂的中盘战,尹晨晨却越来越觉得不是滋味,落子开始变得越来越慎重。

棋盘上她没有落后,不过,也没有明显的优势,关键是,她能感觉得出来,关峰下棋,并不是很熟,没有恶手,也没有特别了不起的妙手,就那么平平淡淡的,黑棋和白棋,平分秋色,但是,这不科学:自己可是职业棋手,一线的。

“哈,关总这茶不错,……。”

“看来,不能这么一直波澜不惊的玩下去。”

终于,在关峰一招刺试应手的时候,虽然感觉稍稍有点过分,尹晨晨还是置中央大块白棋安危于不顾,脱先他投,抢了一招大官子:一个业余选手想吃我大龙,做梦吧。

接下来,关峰把白棋分成两块,不紧不慢的缠绕进攻,虽然白棋大龙最终两眼苦活,却影响到了左上角的白棋,由净活变成了劫活,本来是差不多的棋,现在却凭空多出来一个劫,那么最终的结果,也无需多说,根本不用收官,尹晨晨中盘投子认输:这个劫,最后她也打赢了,但是,棋输了。

“峰哥这么厉害,连下围棋都能赢尹晨晨?他怎么会想起来,和尹晨晨下这盘棋的?”

旁观的左琼桦虽然不懂围棋,但从双方的表情,也能看得出盘上的形势,最终的结果,让她心中震惊不已,心中却是酸甜苦辣,什么滋味都有。

她刚刚在网上查了尹晨晨的资料,知道她是一名真正的职业选手,潇湘女子围棋的大姐大,嗯,曾经的大姐大,被称为三十年来最悲剧的天才,之一。

当然,尹晨晨悲剧还是喜剧,左琼桦一点也不在乎,她只想知道,关峰为什么把她带到家里来。围棋,这是她完全不懂的,高雅玩意。

“再来一盘!”

输棋,这么多年来,尹晨晨经历的多了,但就这么样的输给一个业余选手,她还是无法接受:这不是中了对手的飞刀,也不是自己出了勺子,而是,平平淡淡的,大家都正常发挥,她就这么,输了。

“太晚了,下次吧。小桦明天还要上课呢。尹小姐这么下围棋,确实不好玩。”

关峰轻轻地摇摇头,倒了一杯红酒递给尹晨晨。

他看得很清楚,尹晨晨下棋,技术上确实在鄂斯界不算差,关键在于心理不稳定,说穿了,就是想赢怕输四个字,至于怎么解决,谁也不知道,至少不是三五句话就能克服的,需要她自己去修行。悟了就悟了,悟不了,那她这一辈子的围棋生涯,也就这样了。

“你下这盘棋,觉得很好玩?”

尹晨晨无法接受自己的围棋,成了对手的“玩具”,而且是一名业余选手。

棋界公认,尹晨晨自己也很清楚,她的棋才不差,甚至可说是很优异,她自己也很刻苦,单以纯技术而言,并不比任何一位顶尖高手差,至少不输于任何一名女棋手。但下棋,职业围棋,比的可不仅仅是技术,还有体力、心理、意志等等非技术的因素,甚至越重要的比赛,心理素质占的比重越大。尹晨晨的毛病,就在心理不稳定,在一盘棋中情绪起伏太大,可惜,光知道没用,尹晨晨,一直没有找到克服的办法,几次关键的比赛,她总是莫名其妙的犯下低级错误,成了,常常被提起的,反面教材。

棋界如尹晨晨一般的选手并不少,但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办:专业棋手,从小就接受严格的训练,职业圈更是残酷无比,一线棋手年纪普遍不大,年轻,有年轻的优势,但也有自己的缺陷,也许,世事本就应该如此吧。

“就和吸烟一样,我下每盘棋,都觉得好玩。围棋本来就是给人玩的,不好玩,下什么围棋!走吧,我送你回家。”

“没有感情波动,这是AI围棋最强的地方吧。”

关峰喝完杯中酒,点了一根烟,慢慢地吸了一大口,站起来对左琼桦点点头:小姑娘看棋,估计也很辛苦吧。

“小桦辛苦了,谢谢!”

“下棋和吸烟一样,胡扯八道。不过,真的是胡扯八道吗?为什么我连根烟也赢不了?或许,我应该试试,好玩的围棋?最后再试一次,最多再输一次,嘿嘿,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吗,还能更差吗!……。”

告别左琼桦,安静的坐在副驾驶上,尹晨晨向关峰要了一根烟点上,却一句话也懒得说。刚才那盘棋,除了一开始的定式她不太在意,尹晨晨知道自己尽力了,是认认真真的在下,并不是随便应付:她一直如此,每一盘棋,都要赢。

尹晨晨没有烟瘾,不过,有时候心情烦了,或者喝多了酒,也偶尔抽一根,她知道年纪大的棋手中,抽烟的也不少,但把下棋和抽烟放在一起说,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双方平下,输给业余选手,也是她入段以后的第一次。

她不再是潇湘队的成员,却还是职业棋手,很多公开赛,还是可以报名,虽然要从预选赛打起,有点小尴尬,但是,说不准,会很好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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