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辛苦了。今晚我请你吃饭。”

静静地听孟雪慧讲了两个多小时，关峰翻了翻手中十几张A4纸，满意地点点头，琢磨几分钟之后，摸出了电话。这件事，关峰想听听余群诚的意见。

星期一下午，他约了孟雪慧，两个人在一间茶馆里要了个小包厢，接下来，就是孟雪慧汇报自己五天来的工作成果，说实话，对孟雪慧的专业水平，关峰并不是特别在意，好律师，从来不是在教室里学出来的。但她做事很有条理，把整个案子的来龙去脉讲得清清楚楚，可以看得出来，她这几天，是下了大功夫的，对这个态度，关峰很欣慰。

“呵呵，师弟，我晚上和几个朋友吃饭，你有空就过来一起吧，好好喝几杯，另外，准备好女朋友，……。”

余群诚正忙，顾不上谈案子的事，而且他很热情，一点也不和关峰见外，直接把晚上吃饭的地方发给了关峰。

“奢澜春会所，走吧。孟雪慧，你知道，执行死刑后，政法系统有关人员，有什么讲究不？……。”

余群诚这个饭，可以吃吃，关峰打了一个电话请假，又给小金发了个短信，直接导航去奢澜春会所，快到的时候，还是决定问孟雪慧一句。

原来，今天星城中院对最高院核准的一批死刑犯执行了死刑，其中两个对象，余群诚都是公诉人，按规定，他也去了现场。今晚吃饭，就是因为这个，至少是原因之一。

“法制史老师上课时说过，古代的刽子手，行完刑之后，会找个处女见见红，破煞去秽。现在的情况，我就不清楚了，如果有说法，应该也差不多吧，华夏传统文化，在某些行业，还是很有市场的，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讲究这些，……。”

孟雪慧也许是真不清楚，也许是不想多谈，转而说起了别的行业华夏传统文化的复兴：反正死刑犯啥的，和她没关系，她也没什么感觉。

孟雪慧谈了个男朋友，不过男朋友是西北人，早早就在老家省会找好了一份工作，孟雪慧不愿意去西北吃风喝沙，她也不大喜欢和羊肉汤，两个人的关系，就慢慢变得淡了不少，至于以后，呵呵，这个，谁知道呢，大学生谈恋爱，谁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见个红！这也算是传统文化？关峰心里暗暗吐槽，不过，也许确实算吧。鸿蒙仙界的修仙者，还不是同样忌讳很多，甚至比鄂斯界人族更多，比如讲究个好口彩啥的。

和数量众多的半公开的会所一样，奢澜春会所也在郊区不远，师大西边大概十来公里，一个林木苍翠的小山脚下，环境很清幽，规模不大，就是一栋六层的小楼，档次却不低，装修不算豪华，但感觉很大气。余群诚执行完公务，没有回单位，直接来会所要了间房子，和几个朋友打麻将，见关峰来了，他介绍众人和关峰认识，离开饭还有一会，关峰自称不大会玩麻将，余群诚客气两句，见关峰真不玩，就把位子让给玲子，自己和关峰坐在沙发上，抽烟、聊天。

“……，师兄认为，这个事有希望吗？”

奢澜春的麻将房很大，其实就是个套间，其他人都围在麻将桌旁边，有人看，有人打，还有人抓鸟，嘻嘻哈哈的，见没人注意自己，关峰简单的把顾钦力的事说了几句。

“师弟，这个事我听朋友聊起过，关键不在莲城，甚至未必在星城，在上面，……。”

“嘿嘿，关峰胆子不小，这种事也敢惦记！”

余群诚翘起大拇指，向上面指了几下。

莲城市委枢机程志立的案子，就是星城检察院起诉的，现在一审已经判了，不过被告人提出了上诉，二审判决，还没出来。那个案子，余群诚不是公诉人，只是简单的听人聊起过。原来，程志立自己，虽然肯定会判有罪，但他的案子，体制内受牵涉的人不多。江湖传言，程志立原来的靠山，派人想把程志立剩下的这一摊重新收拾起来，可惜，另外有人已经开始着手收编程志立原来的那一块，双方闹得，很不愉快，莲湘公司的项目，也就只能这么拖着。

至于别的，比如双方是谁，余群诚也不知道了。当然，也许是他不愿意说，顾钦力的事，他也没有发表任何的，个人看法：那根本不是关键。

“谢谢师兄了。对了，我想哪天和罗俊戎罗检坐坐，师兄方不方便约一下。”

余群诚明显对顾钦力的事不感兴趣，关峰也不再多说，又提起另一件事。罗俊戎五十多岁，是陆平田案子的承办人，公诉二处老资格的检察官，资格比余群诚还老，关峰在他办公室见过两次，别的交情，没有。

“我问问吧，老罗，脾气可不小。对了，成小伟的案子，明天退补，没太多实质性的东西。不过，师弟，今天你既然来了，就要玩到底，孟助理要是有事，你就到上面自己挑，三飞四飞都行，我都安排好了，……。”

余群诚点点头，对罗俊戎吃饭，却没敢打包票。

虽然余群诚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刽子手，但对刽子手的定义放宽一点，说他是，也不能算错，而且，古代刽子手的忌讳，或者说，传统文化，是余群诚的师傅亲口告诉他的，余群诚对此很重视，很认真。

当然，现在社会，想见红，难度太大，那就，穿个红裤衩代替。但其他的，不能再少了。根据余群诚的了解，几千年了，这个忌讳，几乎没变。事实上，类似的忌讳，在很多行业里都有，不仅检察系统为然。

生死事大，人命关天，岂是一句虚言。也许还有很多话都不仅仅是虚言，不过不是行内人，没机会接触到罢了。

“哦。师兄，这是什么说法？我是真不懂。要是我和孟助理，就，嗯，唱个歌，是不是会对师兄，有妨碍？”

对这种书上没有的讲究，或者说，忌讳，关峰很有兴趣：能几千年来只靠口口相传的流传至今，总会有点道理吧。

红裤衩！这还真是，灵活变通，与时俱进。不知道红袜子或者红腰带行不行？

“你唱唱歌也无所谓，我肯定没事，孟助理，也没什么影响吧。不过，师弟总听说过替死鬼这三个字吧。当然，这种事，老话一直也就是这么一说，信则灵，师弟当是封建迷信，那它就是封建迷信了，……。”

余群诚不打麻将来陪关峰聊天，就是尽到告知义务，至于关峰信不信的，他就不管了：他的两个被告人，都是男的。

“替死鬼！嘿嘿，不知道红裤衩知道了会怎么想？”

对鄂斯界人族莫名其妙的小讲究，关峰觉得，很诡异。

两人聊了一会，就到了吃饭的时间，人不算多，不算孟雪慧和女朋友，正式吃饭的，加上余群诚和关峰，也只有六个人，显然是一个小圈子的聚会。余群诚，本来应该只是想凑齐一桌麻将外加一个操心的人，关峰纯粹是个意外，一不小心自己撞了上来。

其他四个人很杂，都是生意人，做什么生意的都有，余群诚没有仔细介绍，关峰也就按照惯例每人发了张自己的名片，接了对方的名片了事。

饭桌上是以余群诚为主，大家看余群诚对关峰这个小师弟明显很看重，也都对关峰很客气。

今天吃饭，确实没什么具体的事，就是给余群诚解煞、去秽，菜很丰盛，口味甚佳，茅台酒关峰感觉也不错，余群诚给面子，他也喝得很豪爽，连连敬酒。别人敬酒，包括四五个女朋友，关峰也是来者不拒，大杯小杯，酒到杯干，至少酒量和酒品，给人的印象，很深刻。

酒喝到差不多的一半的样子，一名小伙子过来敬酒。小伙子姓姚，很年轻，也就二十四五岁，人长得很精神，是奢澜春餐饮部的副总经理吧，说话气质，一看就是场面上的人物，对诸位都很客气，每个人敬了一杯，随便聊上几句，无外乎就是多多关照之类的场面话。

“永根，很久没来了啊，我们走一个。”

敬了一圈，最后，年轻的姚副总才倒了一杯酒，敬今天请客的大老板姚永根，口气、用语，却是很随意，看得出来，两人以前就认识，但关系一般。

“呵呵，威爷，我敬你。”

姚永根也站起来，端起酒杯和年轻的姚副总碰了一下，首先把酒喝完：先干为敬嘛。

小伙子也没说什么，把酒喝完，招呼一声，安排服务员加了个菜，算他送的，就离开了包厢。

这都是吃饭中最常见的套路，也没有人在意。

“永哥，这是谁啊，怎么一点也不懂事。屁大的孩子，给永哥当爷，也不怕走路被车撞了，”

敬酒的小伙子离开包厢，小美，就是姚永根的小女朋友，却有点不高兴了：小伙子刚才敬酒，没搭理她。

其实吧，有人敬酒时美女不敬，这种情况很正常，平时小美也不会计较。不过，今天年轻的姚副总对其他几个美女都很客气，唯独对自己视而不见，小美不免就有点想法：大哥，你搞错了没有，今天是永哥买单啊，大老板。你这是不给永哥面子啊，当然，小美自己也觉得没面。

“呵呵，我们村西头的，别看人年轻，辈分高啊，比我高两辈，不喊威爷，还能喊威哥，那不乱套了。”

姚永根五十四五岁，胖乎乎的，据说生意做得不小，好几千万的身家，今天就是他出面组织人马给余群诚解煞。

他和姚威是一个村子里，虽然大家都在星城过日子，姚永根发展的不错，比姚威强多了，但大家都姓姚，算是近门，一家人，该有的讲究，还是要的，不能乱叫哥。

“那也不对啊，我看他还没永哥的儿子年纪大，……。”

辈分！那是什么玩意？多少钱一斤？这社会，有钱的才是大爷，小美还是不痛快，嘀嘀咕咕的唠叨个不停。

“姚威还真和我二儿子是同班同学，峰老弟真是海量，我敬你一个，……。”

姚永根不以为意的笑笑，隔着小美敬挨着的关峰：小美不算啥，但这个，姚威没看见，很好。姚威总不能说，我敬孙媳妇一个吧，毕竟是儿子的同学呢。在星城无所谓，回村子里过年，碰见了，尴尬。

“哈，辈分低是好事啊，我敬永哥，干了！”

姚永根身上有几分江湖气，为人很是热情、豪爽，关峰对他感觉不错。

“哈哈，辈分这玩意，生下来就定了，改也改不了，好事坏事，谁也办法，……。”

姚永根好奇的看了关峰一眼：辈分高低，还有好坏一说？除了嫡亲的关系，出了五服以后，就是在外人面前的一个称呼而已，无所谓的吧。

“呵呵，这个，是有说法的，……。”

华夏辈分，里面讲究不少，关峰正好看过这方面的两本书，反正是喝闲酒，闲扯淡，那就说几句呗。

华夏古代，聚族而居，整体而言，肯定是所谓的长子长孙，也就是长房，出生的最早，几代人下来，辈分当然就比同年纪的其他小房的孩子辈分低了；而且，辈分低，说明孩子出生的早，那自然要娶媳妇也早，而能很早的娶上媳妇，家里经济条件，也不会太差。

总之吧，华夏人讲究多子多福，辈分低，表明自家自古以来出身不差，基因优良，人丁兴旺，又有钱。人财两旺，传承久远，那还不是好事，啥是好事？

当然，现在社会，在大城市，就很少有人关心这个了。

“有道理！以前我只觉得辈分低，过年能少发点压岁钱，没想到还有这说法。人丁兴旺！有道理，有道理！峰老弟真是个读书人，今天这顿酒，长学问了！老哥敬你个大的！”

这些道理，并不难，不过一般人很少琢磨，姚永根一听就明白了，我辈分低，那是，咱家祖上积德，福祚绵长，行善之家，脸上有光啊。长学问了，那就换大杯子喝。

桌上其他人，有几个也听了一耳朵，心里一想，确实就是这么回事，那就，凑热闹喝酒呗，纷纷向关峰敬酒，都夸余检这小师弟不错，是个会读书的。

“关峰这书看的，还真是，万金油啊。”

孟雪慧一个小女孩，从来没关心过什么辈分这些垃圾堆里的玩艺，看关峰酒喝得热闹，心里暗暗感慨不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