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的红色,无论此时在沐清的瞳孔里如何得放大,都只是一点,不甚起眼。
因为,它就只是我刀尖上的一点。
但不知为何,沐清看着不断逼近的那一点红色,心中却是没来由的生出了一股寒气。
那是不知多久不曾出现过的寒意,刚刚窜起,却又瞬间充斥了他全身。
他知道,那叫胆寒。
曾几何时,正是眼前的这个男子,让他体验到了这样的感觉。
而那时,自己正年轻,对方更是年少。
可现在,自己又长了几岁。可为何在面对着对方时,竟有生出了同样的情绪?
难道,就因为那一点的红色?
沐清感到无比得愤怒。但他的身体却是无比诚实的顺从着他的这种感觉。
于是,他收回了那即将斩落的刀,横在了那一点红色之前。
而正是身体的这种诚实的顺从,让沐清的恼怒更多了几分。
而这股恼怒,全都化作了他喉咙里,那一声如兽的嘶吼。
但这一声嘶吼很快就被一道清脆的轻鸣给掩盖。
因为,沐清的刀终是赶在那一点红色之前,挡在了那里。于是,便有了这一声金属交击下的轻鸣。
沐清的额角不禁的沁出了一滴冷汗。
因为他很清楚,如果他没有收刀,或许自己的刀会落在对方的身上,溅出一片的红色。
但那一点红色,也会落在自己的胸前,并且开出一朵红色的小花。
两败俱伤!
这是沐清所不能接受的。所以,他只能接受了自己的怯弱。并且对着此刻刀身上的红色,一并的向后退去。
沐清怎么也没想到,本该胜卷在握的自己,怎么又落回了下风?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自己的怯弱?
还是……?
沐清再次将目光落向了那一点的红色上,却发现连收刀反击也做不到。因为就在方才,他已经放弃了两败俱伤的机会。
可真的会两败俱伤吗?
不知怎的,沐清竟是有些不确定了。
沐清随着刀身上的红色,不断的向后退去。他相信,那一点的红色,总是有停下的时候。
届时,便是自己反击的开始。
但是,沐清依然错了。
就像沐清后悔着,一开始选择回刀抵挡那样。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是让他更加的懊悔。
那一点红色就如他所预料的那样,终于停了。
却又动了!
没错,红色只是稍做停顿,便又再次向前。
不仅如此,从刀身上所传来的触感,沐清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了那红色比之前还要快了一分。这使得他不得不用力握紧刀柄,以保证自己可以继续保持着相同的姿势,向后退去,然后等待反击的机会。
但是,沐清怎么能想到。那红色每每稍有停顿,便又再次袭来,而且每每又再快上几分。
于是乎,沐清不得不双手撑着手中的刀,架在那里,且慢慢的屈起了手臂。
因为,他退的越来越慢了。
而那红点击中刀身所发出的轻鸣,却是越爱越密集了。
终于,那一点红色猛的越过了横在那里的刀身,落在了沐清的肩头。
是的,不是胸口,而是肩头。
并不是我刻意的手下留情,而是那红色突破刀身时,还是稍稍的偏离了原来的轨迹,最终将花朵开在了那里。
沐清捂着肩头,尽可能的阻拦着那红色继续绽放。更是反手握刀横在身前,防备着。
但他想象中的红色,并没有继续袭来,就连那点红色后面的身影,也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继续保持着那持刀向前的姿势。
我并没有继续追击,并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能。
方才那一击,消耗的巨大远超我的想象。如今的我,也不能保证能够再次让那一点红色再次绽放。
当初,先生在后山教我练剑时,便只教了我这个。
是的,当初在孟家村时,先生教的,便就是剑。而我学的,一直也是剑。
只是后来铸造了唐刀,习惯了那挥砍的畅快淋漓。
但我却从未忘却,先生教的“剑”,我学的“剑”。
就连锻造“唐刀”,也是因为它够“直”。唯有直,方才是“剑”。
就像沐清此时握在手中的武士刀,在梦境外的更多的场合里,也被称之为“剑”。
但在我看来,那就是刀。不是因为它的单刃无锋。而是因为它的曲,他的不直。
那么,它便是刀,便不是“剑”。
因为唯有“直”,方能刺。而“剑”,更适合“刺”。
是的,这便是先生教的“连刺”。
但这连刺,却绝不仅仅只是如我当初在后山般,连刺两下就算了。
只要愿意,只要可以,便能不断的刺出。
于是,便有了方才我那“六连刺”。
是的,我接连刺出了“六剑”。每一剑都向着同一个方向,每一剑都不前一剑快上一丝。但每一剑所带来的损耗,却又要比前一剑多上了许多。
于是,我不得不在刺出“第六剑”时,稍稍改变了方向。
为的,便是突破沐清横在那里的长刀。因为我也不确定,我是否可以刺出那“第七剑”。
对面的沐清脸色苍白,可他哪里又知道,此时的我,距离强弩之末也并不太远。
所以,直到我转身离去,沐清也不敢向前追上一步。因为,他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勇气,再次面对同样的“六剑”,甚至是那“第七剑”。
如释重负,便是沐清此时最真切的感觉。就如同他此时毫无顾忌的仰躺在地上,双眼空洞的大口喘气的模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伴随着沐清口中的笑声,那原本空洞的眼眸,渐渐再次焕发出了神采。
沐清的笑声,我没有听见。因为我已经尽可能地离开了足以让我觉得安全的距离。
此时的我,背靠着一段树杈,将自己悄然的隐匿在那斑驳的枝桠间。
回想着之前与沐清发生的一切,回想着自己最后刺出的那“六剑”。不禁想起了先生。
之前,因为老铁匠的事情,被青山送到了无争城。便再也没有机会去往孟家村。
也不知道,如今先生是否安好?
不过想来,先生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否则,我今天也决计刺不出这样的六剑来。
可如今,孟家村没了。先生究竟又会去向何处?
树桠间,我不禁有些感叹。这梦里的变迁实在有些超乎我的想象。
自从那卵茧内挣脱,并逃离出洞裤以来,一切就变得陌生了。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这一切,都是我不安的源头。
只是不知,如今的无争城,是否还能保留着一丝的熟悉呢?
于是,我决定还是先回无争城看看。毕竟,那是我在这梦里,除了孟家村外,最为熟悉的地方。
只是在我记忆的最后一刻,那无尽的兽潮已经涌进了城内,不禁担心曾经的那些熟悉,究竟还能存留下多少?
在树桠间稍作休息,我认准了方向,向着远方而去。
但我没有想到的是,这次回往无争,竟会是一切变故的开始。更是让我在不知不觉间,走上了另外一条路。
……
此时,正是晌午。一列车队,正在随行佣兵团的簇拥下,正在官道上缓慢的前行。
若是仔细一数,少说也有着三十多驾的车辆。放在以往,也算得上是大型商队了。
但看那写车辆又是三三两两的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让这长长的队伍,断做了一节又一节。
很是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