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你成何体统?”李茂之终于反应过来,拍着桌子喝骂道。
“傻瓜。”李蕴儿转头对着李大公子轻蔑地吐出了两个字。
下一刻,她做了鬼脸。
这鬼脸做得……极为豁得出去,眼白也全翻出来,牙龈也全露出来,半点不含糊。
或者是从未见过如此敬业的鬼脸,厅上的众人又是一呆。
李茂之张圆了嘴,嘴里那个“滚”字说到一半,便似被定住了一般。
李大夫人只觉得气都要喘不上来了,抚着胸口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李蕴儿却浑不在意,收起鬼脸,转向林启,又问了一句:“你是颜怀?”
林启摸了摸鼻子,诚恳地答道:“在下不是颜怀,我叫林启。”
“哦,长得还不错。”她点点头,又问道:“那你家很有钱吗?”
林启愣了愣,答道:“穷光蛋一个。”
李蕴儿有些失望的轻轻摇了摇头,嘴里轻声嘟嚷道:“长得好的要么蠢要么没钱,有钱的要么丑要么蠢。”
“还不滚下去!”李大公终于喝骂道,脸上已是一片青一片白。
李蕴儿“呀”的一声,竟是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林启转过头看着左首边吴天,一样愕然的吴天也只好双目发直地与他对望了一会。
“哈”吴天干笑了一声。
“哈”林启跟着干笑了一声。
“舍妹顽劣,跟林公子开了个玩笑,不要介意。”李大公子忙解释道。
林启摆了摆手,转向李茂之,一脸诚恳地说道:“那个,在下并不是什么颜怀,诸位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没有没有,”李大公子头摇地跟个波浪鼓似的,“我们邀林公子来,就是仰慕林公子的风采,没有什么误会,哈哈。”
“但我真不是颜……”
“对嘛,对嘛,我们都知道你不是颜怀。我们邀请的就是林启林公子你嘛。”
“在下真的与颜怀没有半点关系。”
“是啊是啊,哈哈,我知道我知道,我单纯就是想跟林公子你这个人结识嘛,哈哈哈哈。”
眼看气氛似乎在李大公子的一句句哈哈声中,慢慢被推向更为尴尬的地步,吴天赶紧接话道:“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到前厅用饭吧,想来李员外应该也忙完了。”
“是啊是啊,林公子请吧。”李大公子长呼了一口气。
后院闰阁中,李蕴儿正在往床底下藏东西。
侍女巧儿问道:“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呀?”
李蕴儿叹了口气道:“今天这一闹,爹爹定是又要禁我足了,总得备些糕点、话本、玩样,免得接下来无聊。”
巧儿掩嘴一笑,道:“小姐既知要被老爷责骂,为什么还要去闹?”
李蕴儿瞪了她一眼,说道:“怎么不去?你没听娘说要给我相看人家嘛?我爹名声不好,我娘跟大哥又都是蠢的,能相看个什么好的。今日若不是我去问了一问,岂不是差点让人给诓骗了?”
“小姐又怎知他不是颜家那位三公子?要是真成了,可多好呀,那可是官宦人家,未来的皇亲国戚。”
李蕴儿嗤笑道:“全家都疯魔了不成?真要是那样的人家,能到小小的文水县来跟我们家结亲?我问过他,他都说了自己不是颜怀,大哥那傻子还紧巴巴的捧着他,笑死我了。”
巧儿玩笑似的说道:“我看小姐你才是傻的,你怎知他说的是真话假话,那人样貌气派,怎么看都与众不同。”
李蕴儿道:“若真是颜怀,有什么必要骗人?若不是颜怀,敢冒充,嘿嘿,我爹会找人弄死他。”
她说着伸出手在空中划了两下,做了个割脖的动作。过了一会,她又说道:“再有,你刚没在后面听他说吗,在朔风客栈当跑堂呢。孙芸那死丫头铁了心要嫁给那个徐峰。我要是嫁给了他家的跑堂的,岂不是还得叫孙芸那死丫头一声东家,蠢不蠢?”
说完,李蕴儿自顾自得抱着肚子滚在床上哈哈笑起来。
“哈哈,我管孙芸那死丫头叫东家。哈哈哈……”
巧儿不觉得好笑,心里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摇了摇头,无奈地帮她小姐藏东西。
被李蕴儿称作“蠢蛋”的李茂之李大公子此时却觉得自己的视野格局又开拓了一步,心中颇有一些自豪。
在这文水县城,他李茂之是天姿娇子,家世好、相貌好、才学好,其实颇有些自负的。但没想到的是,自己的老爹李员外却是如此的胸怀大志。
作为文水县最的权势的人,老父亲李平松没有志得意满,而是放眼于广阔的天下,雁门关、苏州、相州、汴梁……处处有李家活动的痕迹,他致力于家族的发展,努力突破阶级的桎梏,雄心勃勃,想要让李家像颜家一样,从商贾之家成为官宦,甚至勋贵。
李茂之看着父亲身影,他似乎又高大了几分。
他心中不禁思绪千万,看来自己要学习的还有很多,只看今天这件事,宴请颜怀,交好结识他于落难之际,正如雪中送炭。区区一饭之资,回报却是极大,进可参与相州的军备改制,为彰德军提供粮草退可建立与颜家的商业结盟,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若是万一能让这个颜怀和小妹结亲,那李家便可附势而起了。
可惜小妹这个蠢货跑出来坏事,扶不上墙的烂泥!
李茂之想到此处,不由得颇有些遗憾。
蠢货,成事有余,败事不足。他心里又暗骂了李蕴儿一遍。
此时宴席间,觥筹交错。李平松端坐在上首,狭长的眼睛里精光流动,他在打量着林启。
“林公子可有听说县中流言,道是文水县粮价高涨,皆是因为老夫把持粮价,赚乡亲的血汗钱?”略略闲聊了两句,李平松开门见山地问道。
“小子初来贵地,确实是没听过这些传言。”林启道。
李平松道:“不是老夫捂粮惜售,我们山西地瘠粮少,商铺卖的粮食多是从湖广运来的,往常也没有赚多少银两,老夫做这行生意,也是为了能让乡亲吃饱饭罢了。但五天前,居然有一股匪徒,劫了老夫十几车粮食,因此,方才有粮食涨价一事。”
你看,全世界的商人都说自己没有利润。林启心中好笑,面上却露出一幅气愤的表情,应道:“竟有如此胆大妄为之徒。”
李平松叹道:“此股匪徒极为凶恶,不仅抢了粮食,我们商行的掌柜伙计挑夫竟也一个活口都不留,他们,死得好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