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计划5人的晚饭,到了最后要吃的时候,就只剩下我和尚哲。
而她是一直不喜欢火锅类的食物的,所以,一般就算会答应来吃,也会尽量找其他的理由,在真正要执行之前,偷偷的溜走,这次如同以前很多次一样,她溜走了,而尚哲的女朋友及女朋友的师妹,虽然是喜欢吃这些的,但还是因为SCI文章的压力实在太大,几乎要抓紧每一分钟的时间来补实验,所以也没有来成,而尚哲,他基本上可以说是从上海专程回来,赶在我走之前,跟我吃这顿串串的,虽然是廉价的没有任何装潢的小馆子,但味道却足可以让离开这里的人,在心里面时时的想起,每到吃饭的高峰时期,店门外排起的队伍,就能足可以说明了。
其实这个串串馆子,是有些像尚哲的,我一直都喜欢阿谀他,说他是一个有大智慧的人,没错虽然我是在阿谀他,但说的,却又实实在在是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和这个串串馆子一样,虽然卖相不好但好吃不贵,换到他身上,就是看起来虽然有够笨,但没什么应该的事情是会错过或者完成不了的,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用跌跌撞撞的造型,走着极为稳健的步子。
我和尚哲同学12年了,如果说朋友,其实他给我的感觉更近似于一个亲人,前段时间在我的事情还没有着落,整天等同于一个无业游民的时候,他经常在他值班的时候,打电话给我,语气语重心长,犹如一个老师或者是长辈,但其实他就只比我大一岁,说的话也了无创意,无非就是劝我努力,好好看书,说我这样她怎么会嫁给我。而我也像个学生,或者孩子一样,一本正经的回答他,有看书,在努力,并努力维持和她的感情,然后他又会重复一样的话,只不过更细节一点,比如说有没有看书变成有没有认真看书,诸如此类,电话一般要持续超过十分钟,说实话,虽然一定会有被很啰嗦的念叨的感觉,但每次放下电话后,心里面总有一种热烘烘的感觉,精神也像充了电一样,可以更多的集中一段时间,真的很谢谢他,有这么强的坚持力!
对于朋友,我一直信奉一个自然淘汰原则,基本就是不刻意改变或者妥协,经过时间和经历的洗礼后,能容忍我的,自然就会是我的朋友,不知道这样做是否就是合理的,也不知道正确或者成功与否,总之,重庆这一站,最后剩下的可能就只有2人而已,尚哲就是其中之一,因为他的脾气实在是太好了,12年时间,我从没有看到过他真正的生气过,而对他生气的人,却太多太多,而我作为一个同样经常对他生气的人,却有一个不同之处,就是那种执着的,诲人不倦的教育精神,说来奇怪,对于他的反应迟钝和木讷,我也是着急而恼火的,但却每次能坚持到最后,把事情跟他说清楚,所以说,人的际遇并不是只有选择,也有很大层面上是宿命的。说实话写到这里我觉得有点走了调子,弄得到处洋溢着基情四射的光芒,所以,还是不多说了,回到串串锅前面。
尚哲是永远都不会变的,我们拿完菜,刚刚下到锅里,他就又开始了他格式化的祝贺和关心,当然,祝贺只有一句,主要还是关心,虽然我刚刚取得了阶段性成果,但那些关心,好像和我做到的事情毫无关系,他几乎可以确定依然是为我的未来担心的,依然是,以后要好好干,要认真工作,认真学习,你看你走了,她怎么办,你这感情怎么维持。从他的这些问话中,我好像有了一个错觉,那就是不管我达成了什么目标,我面对的东西永远都是这些,不会变的,只能在强度上越来越加码,但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这是错觉,还是真实。两个人吃饭,时间往往不会拖得很久,总是不知不觉的就都吃饱了,我想着,大概这就该结束了,尚哲忽然挺了挺身体,两条胳膊平放在桌前,坐的很直,整个身体好像瞬间拔高了一截,炯炯的目光透过眼镜片,直射过来,忽然在隔着火锅,在我们之间形成了一道莫名其妙的压迫感,这是一个我很少见到的尚哲的状态,他声音不大,但很清晰,节奏偏慢,说,
“其实我其实完全不认为你能考过的,当初你说去美国,我基本就当成一个妄想,但你真的成功了,我得说佩服你”,
他真的是给多年来已经习惯了他的慢吞吞的我来了一个突袭,话痨如此的我竟然一瞬间语塞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就在我就要开口,说点没营养的话的时候,他继续说了下去,他说我这一走,其实会影响非常的多的人,你的家人不说了,就算是他和显亮,阎言,都可能会被影响,他说他们应该都会有很大的可能性,会去找你,然我一定不要像以前一样,瞎搞了,这次一定要稳,到了那边,工作,关系都要稳住。
“我可不想看你灰溜溜的被搞回来了,我就怕你瞎搞,被搞回来!你可千万,千万搞好了,这回”,
他说完这句话,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忽然就软下去了,像个撒了气的气球,而刚才那有如实体般存在的压迫气场,也在这一瞬间消失,没了痕迹,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散伙前,他又是回到了那样语重心长的语气,跟我说,以后这电话也不太好打了,我明天就要回上海上班,不能去送你了,你要好好干呀!接着很少见的抬起手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我回答他,哎呀,好啦,放心啦。他停顿了一下,好像在犹豫后面的话,是不是要说出来,最后他还是说了,说他已经决定回安徽了,规培完就去上班,说实话,这个结果我不意外,尚哲其实并没有采纳过我的任何建议吧,不只是我,显亮的阎言的也没听过,他其实谁的话也没听过,他只听自己的,认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我没有再劝他考虑女朋友的事情,因为已经说了太多了,他是一个不能被洗脑的人,所以重复也是徒劳,我只能说,好吧,只要你觉得合适,我的表情应该是不屑合着无所谓,那应该就是自然流露,毫无虚假。
我们就在大坪医院后面的那条小街的街口分开,往不同的方向走去了,刚刚下过雨的柏油路面有些潮湿,路灯不知道为什么也总显得不太明亮,我的情绪有些模糊,却知道,刚才那个满不在乎的语气,我装的实在有些勉强,但很快转念一想,其实我是不必过分考虑的,我眼中尚哲的智慧更为鲜明了,什么都没法改变他自己设定的轨迹,不管是过去,还是将来。我笑笑自己,便又迈开步子,向着回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