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绷紧的脸部肌肉瞬间融化下来，低下了头，沉默了一小会，轻声说，

“对不起”

“没关系”

我也轻声回答她，像五岁的小朋友，在玩过家家，

再抬起头，她脸上已经变成一个柔软的不能再柔软的微笑，

“这个故事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版本”

“哦？那可太好了，洗耳恭听”

我笑嘻嘻的回答，心中想着，

“嗯，这才对嘛！”

女孩在重庆的第二年，遇到了一个给她写英文字条的愣头青，心里想着虽然写字条应该是很过时的了，但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竟然有几分新奇几分浪漫的感觉，让她对在这个非常实用派的专升本还用这种方法搭讪的人有了几分好奇，就是觉得那个封面女孩长得并不像她，自己肯定好看多了.......她开始给他回信，当然也是用英语，心里其实毫无自信，看着他字条上的英文，能感觉到很多地方都不太对，但又没办法确定，但至少理解意思还是没有大问题，而对于她的回信，她也同样不确定都是对的，她自知比他的情况好不了多少，觉得几乎什么都没聊到，还有点尴尬，就想着换一种交流方式。

逛后花园实在是好很多，至少算是某种程度上的面对面了，愣头青确实够愣，完全不懂得怎么讨好女孩子，但同时，他也是清爽而直率的，每次散步都是在晚上，但她却总能嗅到他身上阳光的味道，和他聊天并不用思考太多，可以非常的放松惬意，她从来没有讨厌过和他一起散步，甚至会有那么一点喜欢他的陪伴。

说到这里，她是稍微的停顿了一下，把头往左边稍微摆动了一点，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自己一下，一闪即逝，然后继续她的讲述，

关心则乱，就因为这么一点点的喜欢，女孩开始认真考虑起和愣头青的关系，甚至还有关于未来的可行性，这种考量一天一天的积累，终于她决定问出那个关于毕业后去哪的问题，他的答案是绝对负面的，甚至比她能够设想到的最差的结果更让人无法接受，回答那个问题的他不只身上的阳光气退的一干二净，甚至连清爽都没有了，剩下的直率不过是让那个答案更残酷，她能够明白的感觉到他对未来的那种近乎绝望的感情，对于脱离单位这件几乎必须完成的事情，他毫无自信。不知道是怎样的经历可以让一个阳光的人在瞬间变得如此阴郁。

她觉得自己也许真的值不起那点小幸运，也许还是太急了，还是慢点吧，趁着什么还都没有开始，给命运些时间，让它能够缓过来。从那天以后，她远离了他的生活，躲到了一个他无法触及的地方，其实并不难，他好像也没有那么努力....女孩更加确认自己的选择并没错。

但她还是忍不住想要观察他，看他在干什么，看他和身边的人相处，渐渐的发现，他虽然对改变未来有着近乎绝望的情绪，但并没有影响到他为了这件事情努力，拼了命的努力，他总是在学习，几乎从不停歇，这应该就是希望了，他应该再多自信一点，如果说前路荆棘密布，谁还不是哪，不用想得那么远，走一步看一步好了，面前这一步虽然困难，但却是自己能够控制的，他真的该稳稳的走好！

讲到这里，她停住了，两个手臂向上伸展着，手重叠在一起，大大的呼了一口气出来，然后收回收来，握着桌子上已经空了的塑料饮料杯，那个柔软的微笑又回来了，

“故事讲完了，谢谢你愿意听我唠叨这么久”

我很想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但还是没有，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谢谢你给我讲这个故事”

确实要感谢她的坦率，我知道并不是什么事情都是知道真相更好，很多时候，没有真相就没有伤害，但至少这次，我是愿意用伤害来换这个真相的，我对这个伤害的存在存疑，因为确实没有感到被欺骗或是利用了，反而因为寂渺的坦诚，让我觉得自己某种程度上说，竟然是被信任的。

说实话，我一直觉得自己最缺乏的就是可以被信任的信心，除了父母和那个数学老师之外，好像真的就没有得到过太多的信任了，这很可能怪不得别人，因为我从来都很难给人一个靠谱的印象，内心里也并不觉得自己在关键时刻总会上不去，我太想成为一个靠谱的人，所以对不靠谱的结果往往特别在意，在意到对获取信任毫无自信。

虽然寂渺的信任也有可能是我的错觉，但谁说错觉不能让人觉得快乐哪？我现在挺高兴的，自己心知肚明。

另外，她是不是挺关心我的，至少有那么点吧，哪怕没有特殊意义，也很好，至少我看上的女孩对我善良，这很重要，甚至比她喜欢我还重要。

说到喜欢，她是不是说有点喜欢我，还是我会错意了，她讲道那里的时候，声音有点小，我太激动，没大听清楚，我还是觉得，这么关键的信息要再确认一下为好，所以带着点开玩笑的口气说，

“嗯....你刚刚是不是说有点喜欢我？”

“哪里有，故事懂不懂，鬼才喜欢你！”她虽然这么说，但看着一点不生气，讲了那么多沉重的认真的事情，她也该放松放松了，相对于高冷严肃的寂渺，我还是更喜欢眼前这个活泼的版本。

看看表，已经快要下午3点了，已经到了一个军校学员必须返回的时间了，庆幸的是，这也算是一个错峰交通，人潮还没有从解放碑往回返，公交车没有很多人，我们一上车就有座位。虽然才3点多，但这一天的信息量之大，处理起来可是相当的辛苦，不管是我还她都有些累了，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才没一会，她的声音就消失了，我转头看去，发现她竟然已经睡着了，速度竟然超过对入睡能力一直无比自信的我.......竟然有一瞬间的阳光逃进了车厢，洒在她的一侧，如梦似幻，似有似无。

下一个瞬间，右肩上，又是一阵柔软的压迫感，是她今天第二次靠在了同样的地方，我心里想着，

“女孩...................咱就不能换个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