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灯宴没有结束多久,非典的封锁也跟着结束了,这场来势汹汹,草草收场的瘟疫,终究还是没能把人类自此了了账,我们也就略感幸运的随着幸存的人类大流,高兴的再继续蹦跶几天,一切都要按部就班的回到原样,但非典终究还是在我心里留下了些许的痕迹,就是关于是继续蹦跶好,还是就此大家都不蹦跶了更好,想象着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场瘟疫直接把所有人都杀死了,那我的那些什么单位,学位,考研,女孩忽然间就毫无意义了,全人类在一个病毒面前被拉成了死亡这一条直线,管你高低贵贱,贫穷富有,一视同仁,这样一个结局到底有什么不好哪?我竟然一点都说不出来,要是让我自己忽然死掉,或是哪怕失去一次应该得到的机会,我应该都会很不愿意很难接受,但忽然间所有人都死了,却反而是一个很容易接受的结果,这样的想法,让我忽然间觉得自己的某一个面,竟是一个如此残忍无情的狠角色,在感受颤栗的同时,竟然还有那么点小喜悦,狠角色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很吸引人,如果有机会放到自己身上,简直就能一直high个不停了。
但毕竟非典没能做到,我还要离那个狠角色还很远很远,还要继续和单位战斗,和研究生考试战斗,和喜欢的女孩战斗,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认真学习的时候,时间其实过得飞快,自己上次认真学习去,还是高考,我在高三的下半学期中段,竟然莫名其妙的自己开窍了,终于认同了考大学这件事情的必要性。
想通了,开窍了,后面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我倾尽全力,心无旁鹜的学习了45天,虽然并不是说这段时间内,我除了学习啥都没干,但确实做到了把自己能集中精神学习的时间进行了最大化的扩展,后来回想了一下,大概我的日有效学习时间是10个小时/天,一个颇为惊人的数字,不得不自我感觉良好的说,自己都很佩服自己,虽然最终结果也就是个勉勉强强的专科,但好歹也算是没有玩砸,有惊无险,安全上垒。
但这次感觉有点不一样了,不知道是不是危机感不够,还是数学1对我这个一天高等数学没有学过的人有些过分困难了,我总觉得好像没有达到高考时候那种状态,眼前的知识没有随着学习时间的增加越来越清晰,这门功课的所有内容好像都藏于迷雾之后,每次自己好像抓住点什么了,就发现刚刚抓住的不过是个幻影,瞬间就在指尖消散无踪。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竟然觉得有些没底了,但已经没法回头了不是,只能继续向前冲,同时好像还有另外一个我坚定的认为情况没有想象的那么坏。
我的天人交战并没有维持很久,很快就被一个大事件抹平了,那天存在感几乎降到负数的队长忽然在下课后,出现在讲台前面,公布了一个毁灭一切的消息,程度就像是非典抹平了整个人类一样。
“所有成人继续教育学员不再具备考研资格”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的脑子没有任何的运转,但眼神本能的飘向了寂渺的方向,那一刻,她竟然也回头看着我的方向,眼中好像闪着光,我知道她一定看不到我,而她还是看向了我所在的方向,没有丝毫的偏差,我知道,自己一定看不清她眼睛中的闪光,但我却很确定,那闪光的存在,然后就都模糊了,我之前一直无法理解南京毕业分配是,班长那满脸无意识的泪水,现在好像能明白了,如果能看见那一刻的自己,我也许和他是一个样子的,我真的没哭,只是在流泪。
后来队长又说了什么,我全然不知道了,也许有些许的抗议出现,但其实所有人都明白,用到了抗议这个词的时候,行动本身就已经接近没有意义,如果是在令行禁止的部队,那抗议带来的就只能是麻烦,别无其他,消息公布后,教室渐渐空掉了,只剩下稀少的几个座位上还有人,尚哲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说,
“哎,走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你拿到学位了,明年就可以考了,别太担心”
我的声音一定不怎么悦耳,我回去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他可能不知道或知道,但还是这么说,
“你先走吧,我还想再呆会”
“好吧,那我先走了,过会见”
我没离开,是因为我看到寂渺还没离开,她好像定在那里了,呼吸都停了,没有一点的移动,就这样又过了一会,她忽然动起来了,麻利的收了桌子上堆满的复习资料,然后起身,径直向我走来,我也起身,看着她,我们都没有回避对方的注视,看着她距离越来越近,到了两步的距离,停住了,嘴角上翘,头微微侧偏,眼睛还是盯着我,那是一个嘲讽般的笑容,但我却明确的知道目标并不是我,那目标是我们谁都嘲讽不到的,她转过脸,咬着下唇,艰难的开口,
“这就都完了,我从没想过会这样结束”
她眼窝里又充满了水光,好像稍微一动,就会决堤而下,但她却忍住了,
那一刻,我很想就这样向前一步,把她拉过来,紧紧的抱在怀中,跟她说,有我哪,一切都会好起来,可实际却是,有我哪,一切也不会好起来。我的存在不过是跟着你一起悲伤而已。我站在原地没动分毫,甚至有没有伸手出去,甚至连句安慰的话都说不来。
我就这样呆滞的站着,看着她,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在这个瞬间,模糊的毫无意义,她最终还是放弃,沉默的从我身侧走过,再也没有回头。
许久,我转过身,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喃喃自语,
对不起,我已经给不了你那个就算在夜晚也带着阳光气的男孩了,那本来就不是他的样子,你看到的也许不过是一时的幻像,那影子已经模糊的连他自己都不相信曾经存在过。
眼前绝望躯壳,什么都给不了你,叠加两个人的悲伤,无法帮助任何人,不做也罢。